高斌惊讶地看着李王妃脚步匆忙地离开,带着林嬷嬷和东苑的奴才呼啦啦逃离似的走出去。李王妃狼狈的背影瞧着有些可怜,也不知王爷与她说了什么。他不由唏嘘,可也不过是一闪而过的念头罢了。谁不可怜呢?雨花阁里最早跟了三爷的卢氏可怜,大王赐下的尹氏也可怜,死了的花萝又何尝不可怜?
高斌也是从三爷对李王妃的态度上揣摩出蛛丝马迹,回头再想起那时的事,就觉得不对味了。花萝心大了,可李王妃为什么三番五次相帮,还把她带到孟主子跟前。李王妃这是把人当傻子呢……
这厢,李岑安浑浑噩噩进了屋,脸色像上了蜡一样。
林嬷嬷摸着她掌心里一手冷汗,着急地扶着人在屏榻上躺下,转头唤人打热水来。李岑安怕冷,入夏的天里手脚还是冰凉的,多少年都是这样,进了秋季就穿夹袄,入冬就更难熬了。
秦镜隐在廊下,撩起眼皮冷眼看着正屋。半晌,他牵动嘴角露出个不耐烦的讥笑。他灰心地想,这就是滩扶不上墙的烂泥,凭你怎么使劲,就是把梯子垫在她脚底下,她偏就能把自己摔下来。他觉得自己倒霉得很,怎么就摊上这样的主子。他一腔抱负无处施展,还被她连累,害得他如今不得不蛰伏起来。靖王能容忍李王妃,能为靖王府的颜面粉饰李王妃的蠢笨,可靖王没必要容忍自己。李王妃再折腾下去,东苑的奴才一个都别想有好下场!
屋里的李岑安尚且不知道她被秦镜放弃了。她眼前有更大的烦恼,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助。靖王突如其来的坦白,叫她措手不及。
雪溪端着铜盆进来,林嬷嬷和梦溪服侍李王妃更衣的时候,她把铜盆搁在脚榻上,从冒着白烟的烫水里捞出帕子绞干。
“小姐这是怎么了?”林嬷嬷脸上写满了担忧,小心翼翼地扶李王妃躺下。“是不是王爷生气了?您是嫡妻主母,为着两个孩子好罢了。这事情放在哪家,都是占着理的。”
是啊,在哪家都是占理的,可哪家也没有一夫二妻在呀?!李王妃苦涩地倒在榻上。
之前,她们就是这么说服自己的。可那会儿,靖王还有将心意摆在明面上,或者他已经摆出来,可只要他不说破,她就还能自欺欺人,继续把自己当靖王府唯一的主母。她已经把荣宠无条件的让出去,可靖王是彻底不叫她立足了!
雪溪用绞干的热帕子擦拭李王妃没有温度的手,捂暖了手心,又一根根手指挨个儿擦干净。
李岑安被热度一烫,瑟缩起僵硬的指节,蓦地抓住雪溪瘦弱的手腕。
“好丫头,你去正院服侍汤药吧。”
雪溪一惊,手里的帕子掉进水盆里,水花溅起来在她桃粉的罗裙上。林嬷嬷给她开了脸,李王妃就让她梳着小妇人的发髻,又从库房里找出许多浅粉轻红的料子给她裁衣服。如今她也有了自己的一间小屋,再不必和梦溪她们挤一张床铺,还有独一份的膳食。可这一切并不是她想要的生活。林嬷嬷总是忽冷忽热的,梦溪看自己的眼神也越来越陌生……可她再也回不去了,家里人再也不能来接她回去了……
“娘、娘娘……奴婢蠢笨,王爷不叫奴婢进正院的!”她的嘴唇都在哆嗦,飞快地跪下去恳求李王妃打消主意。
梦溪抿起嘴,瞧不起没骨气的雪溪。但凡李王妃肯给自己机会,她必要使出全部手段给自己争一片天。花萝不自量力,雪溪懦弱无能,可她不是!
“那是从前!”李岑安的力气出奇的大,她拉起雪溪,热切地看进她眼底。“这次我让你去服侍的事孟氏!她不是小产了吗?不是病着吗?你去端茶倒水喂药送汤,做什么都好!”
她越说越觉得可行,唇角徐徐绽开一个笑。无论如何不能继续让孟氏独霸靖王,雪溪也好,尹蓝秋也好,她就不信靖王还能为孟窅守身如玉嚒!
雪溪不可置信地瞪着那个诡异的笑弧,只觉得头皮发麻。连她也看得出,这次回府后靖王对荣王妃更甚从前。靖王直接让荣王妃入住安和堂,大王又对荣王妃连番褒奖。这时候哪有旁人插足的余地。
可李岑安已是方寸大乱,好容易仓惶中捉住一个想法,便像溺水之人的那根稻草般,哪怕明知无用,也是唯一的希望。她一边打定主意,一边又恢复了气力。
这一回,李岑安展现出雷厉风行的决断力,隔天带着雪溪重整旗鼓踏进安和堂。她掐着时辰,算准孟窅用药的时候,跟着送药的齐姜一同步入安和堂,走上二楼寝房。
梅花纸帐的花香混着药香,锡瓶里插着洁白的栀子花,靠在床头的孟窅素着脸,晶莹的脸庞比细洁的花瓣还惹人怜爱。靖王坐在床沿上,满心满眼都是她一个。
李岑安体贴地制止孟窅起身的举动,仿佛又是当初那个宽和端庄的靖王妃。她示意雪溪接过齐姜手里的药碗。
“妹妹受苦了。”她亲手展开一方帕子,轻柔地垫在孟窅胸前,一壁示意雪溪将晾得温度正好的药汤一勺一勺喂到孟窅嘴边。“我也不爱吃这些苦汁子,日常备着一些蜜饯果子。今儿带来一些,正好给妹妹送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