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窅便对林嬷嬷点点头示意,带着两个孩子出发了。孟太师有言在先,她和孩子也不摆王府的仪仗,马车静悄悄地驶入孟府,在门房换乘软轿一路进到余庆堂。
即便如此,满头华发的老太君还是迎到廊下来,瞧着精神矍铄。孟窅把孩子托给乳母,自己紧忙伸手去扶老太君,断不能让老太君给自己行礼。
“咱们怎么劝也没用,老祖宗坚持要出来。”小谢氏无奈地埋怨,轻轻瞪一眼女儿。
“老祖宗一向最疼娘娘,知道娘娘要来,可不就急忙出来了!”此时提规矩尊卑,未免不美,祝氏笑着打趣,转头又请老太太挪步。“老祖宗见了人可放心了吧!外头风紧,咱们还是回屋里说说话。”
孟窅自责不已,接替母亲搀着老太君的手。
“怪我怪我,今儿是老祖宗的好日子,我把两个孩子也带来了。王爷特意嘱咐,让他们给老祖宗磕头祝寿呢!”说着,扶老太君堂上高坐,转头唤乳母领姐弟俩来。
屋里头都是来祝寿的女眷,蒲团垫子都是现成的。丫鬟特意把两个蒲团挪到老太太跟前,让姐弟俩挨着老太太。两个孩子雪团子似的跪在蒲团上,拱起小手。
“老祖宗萱寿大喜,安康万福。”孟窅在家里反复教过,姐弟俩背诵流利。孩子清脆柔软的嗓音逗得老太太乐起来,眼角全是褶子。
“观音娘娘座下金童玉女也来给老祖宗拜寿呢!”又是祝氏开口打趣。自从亲孙女孟窅嫁进王府,她整个人都变活络了。她的女儿被老太太做主过继给大房,借着大房的势做了协理六宫的娘娘。大房太太为人谦和,一直感念她们二房的恩情,可她心里不是没有隔阂的。顾念着一家和气,彼此都忌讳谈起宫里的娘娘。可孟窅是她嫡亲的孙女,如今有了大出息,她终于能光明正大地高兴一回。
在场的都是女眷,瞧见老太太高兴,便有人便起哄把姐弟俩一左一右抱在老太君身边。
太师既说是家宴,果然没有旁的宾客。开席前,太师领着男丁来给老太太磕头,孟宥跟在队伍里。他年纪最小,被掩在人群里。他八岁了,不能留在内院。姐姐难得回家来,他却不能和姐姐在一起,他心里别提多失落了。他低头摸摸腰间的荷包,里头是给外甥女和外甥预备的好东西,可是一直没机会给出去。
孟宥想着姐姐,余庆堂里孟窅也念着弟弟。算起来,她一年多没见过弟弟了,只从母亲口中转述一些弟弟的近况,听说长高不少。她知道阿宥能背四书了,她还送过一方松花砚过来,也不知道阿宥用了没用。
“阿宥才多大,还是让他过来,和我们一同入席吧。”刚才磕头的时候隔着屏风,她连个人影也没瞧见。这事还得老祖宗开金口,大伯公重规矩,但不会在今天驳老祖宗的颜面。
老太太红光满面,笑眯眯地点头,但没有开口。
孟窅又加把劲,哄着小儿子道:“阿满也想见舅舅呢?”
孩子哪有不听爹娘的,孟窅说什么,他都点头。于是,不疾不徐地咬着字眼。
“见舅舅。”他哪里想见什么舅舅,可孟窅说有那就是有。舅舅这个词,他是知道的,娘亲每天都会教他念一遍,有阿爷、有娘娘、也有舅舅……
臻儿爱凑热闹,冒头出来强调自己的存在。“我也见舅舅,也是我舅舅。”
“好好,都听小郡主的。”老太太还有什么不答应的,直接吩咐小谢氏让人去传话。不一时,穿着簇新的绛紫圆领袍,扎着银腰带,足蹬鹿皮靴的孟宥神采奕奕地走进来,脸上掩不住的高兴。
他先给老太太请安,看见老太太身边两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不由自满地挺起胸来。他是舅舅,是大人了!
“舅舅?”阿满疑惑地眨眨眼。怎么舅舅还没娘亲高呢?
“这就是你舅舅。”老太太眼底满是慈祥的光华,点着孟宥指给阿满。“是你娘的亲弟弟。”
阿满是沉得住气的性子,看看孟宥,看看孟窅,然后指着自己领悟道:“阿满,姐姐的弟弟。”
老太太哎哟哟地乐起来。“真是聪明的孩子。”
臻儿不甘寂寞地缠上去,追着问,也要讨老太太一句夸奖。孟窅抱住她,怕她活泼的小身板冲撞了老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