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中一条人影掠出,钢刀劈下。
剑神的乌铁长剑,毫不费力地刺穿了他的胸膛,像挑着一只肥蟑螂。
雷醒我皱眉。
此人之举,相当于迎头送死。
奇怪非常。
更奇怪的,他竟然就是原本应该死在棺材里的包一翔。
又更加奇怪的,是那夜叉般的棺中恶鬼,不仅没伤猎物的半根毫毛,现在还任由猎物逃脱,他自己却寂然如死,全无动静。
而最最奇怪的,是气定神闲的吕啸颠。
他仿佛一点不担心、不在意那神秘可怕的夜叉恶鬼是因为有必胜的把握,还是知道恶鬼已根本不会再出动?
雷醒我悄然揉眼,欲拭迷雾。
“你为何想杀我?”吕啸颠连姓名都懒得问。
“还锦庄的衣公子,你可还记得?”包一翔满嘴流血,仍然笑口自开。
“他是你什么人?”
“他是我的少主人,是老庄主的独子、还锦庄最后的衣家血脉!”
江湖人大多知道,有位衣公子不仅风流好色,滥情无数,而且生性凉薄刻毒,只顾年少纵欲,绝不允许他的女人怀孕生育。
因他一朝身死,衣家就此香火断绝。
“还锦庄,衣公子?唔,你说的是那个一贯拈花惹草、欺男霸女,而且还滥伤人命的衣冠禽兽?可惜我早就忘了他名字,只知道他那颗脑袋,大约是这里所有脑袋当中,最为漂亮的一个。”吕啸颠降下长剑,让对方着地:
“你不妨找找看,若你们主仆能相见,那你也死而无怨了。”
“吕啸颠,你好慈悲!!”包一翔喷着血丝,张口大呼。
“此我本心,你何必大惊小怪?”
“呸吕啸颠,我恨不得将你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既如此,为何又用这种笨法子来杀我?”
“因为我知道,无论我怎样千方百计,都不可能杀得了你,索性就图个痛快,作个了断。嘿嘿嘿,这里是你丧妻之地,我死之后,必寻你妻亡魂,将你这伪君子的嘴脸和恶行,统统告知。吕啸颠,你人世称剑神,威风八面,作鬼一样要镣铐缠身,寸步难行,善恶有报神明难欺。你等着万年不熄的炼狱烈火,将你日夜焚燎,惨绝三界,永不超生!”
“笑话,姓衣这祸害杀便杀了,真有地狱阴司,还应记我一笔功德。”
“嘿嘿,我家少主人罪当一死,你杀便杀了,为何又连全庄上下都不放过?不放过,也罢了,为何庄里貌美的女眷,一个个躺着都是衣衫不整?”包一翔目眦欲裂,一张圆润胖脸,竟生须髯戟张之感:
“吕啸颠,敢不敢对着你妻的亡魂发誓,你在还锦庄的一言一行,没有半分违背人伦,没有半分愧对于她?!”
“住口!无耻宵小,血口喷人!”
吕啸颠猛地拔剑,再刺之前,手上青筋毕露,全身抖如筛糠,原本傲岸的身形,霎时显得矮小许多。
包一翔忍痛捂伤,转身即走。
吕啸颠一声冷笑,浊世混剑一刺到底。
“……九十三,九十四,九十五咦,竟然只有九十五剑!唉,是我老了,还是我太老了?以往,弹指间至少可刺出一百三十剑……”
剑神喃喃自语,背影单薄得像画里的。
然而在其他三人眼里,他的身影如妖魔般突兀阴森,比之前更令人感到畏怖。
黑的剑,红的血,滴滴落下。
地上一团血泊,叭嗒有声。
而包一翔此时的形骸,难以称之为人。
吕啸颠口似剥豆,一连在他尸体上数出九十五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