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就是这点差别被拿掉之后,剑神便一眼认出了这位旧人。
“原来是你,一六五。”剑神点点头,相貌与编号,在脑海里完全重合。
“以后你还是叫回本名吧,弃卒从此与你绝缘了。”他说。
“不仅已绝缘,而且要绝命。”韩兴良苦笑。
他望了望四周。
这里是群山之间的一处凹地,距离之前的竹林有十多里。
算起来,他们并未完全脱离险境。
劲风遍山吹拂的时候,此处仍给人一种草木皆兵的感觉。
“弃卒不达目的,绝不罢休。堂主,我有一个解决问题的办法。”韩兴良说。
吕啸颠:“说来听听。”
“那个水潭虽然不大,却连接着山中暗河。”韩兴良指着不远处的一个幽深水潭,“堂主走水路,逃脱的机会就要大得多。”
吕啸颠:“那你呢?”
“我走旱路。”韩兴良笑了笑,自从撕掉人皮面具,他笑容渐增,“我和堂主换一下衣裳和鞋袜,这样就更容易把弃卒吸引过来我们都很清楚他们的追踪术,这法子还是很管用的。”
吕啸颠本想沉默,却不得不开口:
“你为何要这么做?”
“我这么做,是为了堂主,也是为了整个江湖。”韩兴良说着话,却带着沉默的眼神。
吕啸颠:“你为我这样做,值得吗?”
“值得!”韩兴良斩钉截铁:
“我人如蚁,命如草,一朝舍弃,便可换回百兽之王,岂不是大大的值得?只希望堂主你,将来不要让我失望。”
“我该怎样做,才能不让你失望?”吕啸颠的神情,愈加疲倦几分。
“颠世如我,重整河山!”韩兴良却声音激昂、眼神热切起来,“这个江湖,已到了非变不可的时候了,堂主!”
吕啸颠盯着他,眼神忽然一凛,“你想怎样变?”
“奸邪必亡,良善必昌!丑恶必除,正义必张!井井苍生,共承明光!”
韩兴良单腿缓跪,面容仰望,仰望着苍天,也仰望着剑神:
“这才是四海之内、五湖之间的大江湖,该有的模样,该有的未来堂主,难道你已经不记得这段誓词?这是你当年亲手所写,每次率领兄弟们出征,都必须要同声宣告、戮力共勉的誓词啊!”
热血青年,心魂欲燃。
而天地淡漠,众生奔波,谁解其中味?
“兄弟,兄弟们……呵呵,嘿嘿,当年一众兄弟,有几人还在世间,几人还在江湖,几人还秉初心?”
吕啸颠喃喃自语,两眼出神,凝望前方。
仿佛他望见了澄波万里的整个江湖,又仿佛只望见弥漫天地的一片迷雾。
其实他踏入江湖二十多年,历尽成败,饱经坎坷,却仍然没有弄清楚关于江湖的许多定义、含义和意义……
江湖?
什么是江湖?
“堂主,时不我待,前路漫长,不能再蹉跎自误了。”韩兴良恳切又急切。
这个年轻人,还真有自己当年的一些影子。
“很好!”吕啸颠凝视着他,一口答应:
“你换我一命,你还你一江湖,你思我想,两不辜负!”
……
韩兴良一身剑神衣装,亡命山林。
他已经奔跑了很久,从中午到傍晚。
他现在分不清自己是跑出了很远,还是仍在附近转圈圈,仿佛他是一条沉底之鱼,永远都游不出这片汪洋大海。
判断方位,审察环境,原本是弃卒之本能,但此时,韩兴良觉得自己正在失去它,逐渐陷入了迷乱,因为他的感官功能,正在变迟钝。
但有一种气息,却始终让他不敢迟钝,令他头脑清醒,敏锐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