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两会联盟(1 / 1)仁义镇首页

仁义公会的在任会长也姓李,三十来岁的高壮的平头男人,眉骨隆起、锐眸含光、鼻梁高挺、蓄着络腮胡。    他喜欢穿黑色的正装革履,冬天就在衬衫里加保暖内衣,夏天就将衬衫的长袖裁短。这位年轻的管理层,且作为公会上的一把手,脸上从来少有笑容。    作为异灵公会的领头人,虽然没有异灵傍身,他一丝不苟的作风和鼓励慈善的品德已经名声在外,会长的交椅是坐稳了的。    今早八点时,公会门口已经展开了桌台、在门顶挂上横幅,横幅上写:追鱼台编制职工招聘会,两会联盟宣。    等到八点半时,闻讯而来应聘的男女已经将公会大门堵死,由此即将开始持续一天的人潮如海。    李会长住在镇上的别墅区,他上下班或出外访谈时会开着公会标配的际川牌银色轿车。每天九点时,他会准时将车开进广场旁的公会停车场。    今天的李会长果然也是一身黑色竖纹正装和锃亮的黑皮鞋。他的步子不急不缓,绕开起伏的人群,从侧门进了公会。    走到侧门的值班亭时,他顿下脚步问守门的黄二:“争霆来了没?”    黄二身高一米五,在仁义镇的男人堆里算是残疾一类。公会拨给他一个特权名额,特地调到值班亭来守门。    “报告会长!争霆小哥八点半就进门了。”    虽然先天不足,黄二却是个惹上级喜爱的角色——他总是干劲十足又忠心耿耿,值班亭的工作一干就是十几年,且不论日夜地在亭里扎了根。    李会长到办公室时,李争霆正在整理县里发来的紧急文件。    “争霆,早。”    李争霆听见,忙接了李会长的外套,挂在衣架上。“会长早。”    光着半截膀子的李会长扯下蓝色领带扔在抽屉里,他坐在办公桌后面,解开脖子上束紧的两颗扣子。    “怎么来这么早?你在整理什么?”    李争霆将打印好的红头文件放在桌前,文件封皮上油印大字标题:关于勒令仁义镇立即整改并严控病苗泛滥的通知。    “三句话客栈闹病苗的事情已经传到颂县了,官方要求立即整改。而且......要求病苗基金会立即清查病苗,集中建册管理。”    李会长从抽屉里摸出一副细框眼镜戴上,而后才不胜烦躁地翻开文件。    “啧......集中监管?地儿呢?钱呢?人呢?”他暴躁地点燃一支烟,“你说说。”    李争霆将窗户打开,会长办公室在五楼之上,他低头望见黑压压的人群。    他脸上笑容浅淡,“会长,这两会联盟的事向来是道有常出钱,公会出权。人的话,楼下不正在招吗?”    “你不晓得,道有常这一年是越来越小器了,基金会的资金不到位不说,就连这回给下面追鱼台招聘,开的工资水平都低了不少。”    “哦?出什么问题了吗?道有常不是一向都资本雄厚的吗?”    “别的不说,单就靠着原髓产业一本万利,能有什么大问题?他们前几年要锄头坳的使用权时,我就开了筹建基金会的要求,病苗这个无底洞就是一大笔。昨年开始筹备开发锄头坳,拆迁款又是一大笔。”    “锄头坳......那里地广人稀,土地就比筛子村和财神包便宜得多,而且坳里与外隔绝,或许苗病毒也较难扩散。不如......”    尤默那天半夜从客栈搜捕来的病苗现下都挤在公会的地下禁闭室里。那里封闭狭小,几十号病苗像畜生一样装在里面。    “你先去把尤默叫来。”    “是。”    卫队驻守在一楼,尤默在会客亭正对的办公室里等候调度。    李争霆从公会大门前过,正面看见拥挤推搡的人群和他们如出一辙的又焦急又胆怯的神色。    在这些消极压抑的情状后面,玉笑戈的翘首好奇和陈碧落的茫然错愕显眼夺目,一下子就撞到李争霆古井无波的眼里。    尤默听说李会长问话,他如释重负一般。“昨晚又死了一个病苗。我正说跟会长报告呢,正巧争霆你就来传我了。”    李争霆同他一起往五楼上去,“尤队长,颂县要求往后要集中管理病苗,会长也正愁。”    尤默拔高声音:“什么?!”他压下惊讶,“兄弟,依哥哥看,照现在的这种集中管理,还不如直接处理了,又干净又利落,斩草除根。省得病苗也遭罪。”    李争霆也刻意放低声音:“尤哥,那样的话,得连着病苗家属一块儿处理了,才得清净。”    尤默仰头长叹一声:“就是这个理!”    正又打大门前过,好像还是一模一样的喧闹浮躁,但是两个初来乍到的少女已经不见了身影。    这一片是仁义镇的核心区域,官方机构都集中在公会周围。公会之前实在太拥挤,玉笑戈打算先到产业局去。    陈碧落想起横幅上的落款,这是个新奇又熟悉的词儿。“两会联盟?”    “就是道有常和仁义公会。就像陈李两家,他们结盟之后合称‘两会联盟’。”    陈碧落轻叱一声:“道有常?这名字取得也未免......太狂妄。这又是给追鱼台招工......”    在仁义镇获得消息最方便的方法,除了每晚8点的本地电视新闻以外,就是在客栈里听众说纷纭。    玉笑戈来的这三个月,听了不少小道消息。“追鱼台是道有常的下辖产业,但是据我所知,除追鱼台以外,道有常再无别的产业。”    “雷声大雨点小?这些虚伪的做派不像陈家一脉相承。”陈拜是远近闻名的实干派。    “追鱼台确实专门为醉鱼台生产原髓,但是道有常和筛子村集市上的摊贩一样,是脱离陈家自主经营的,集团里做主的是肖家和木家两户本地世家。”    “又是世家。”陈碧落这个世家小姐烦不胜烦。    “虽说产业局关于道有常的资质记录是这样对外标明的,但是陈家与道有常的私下交往和授受就不得而知了。”    产业局就在公会一侧,抬头就能望见它十层的独立办公楼。但是被仁义镇的地势所限,即使是镇区里的道路也狭窄交错。二人在喧嚣街道里穿行,相隔不到千米的距离,愣是已经绕出三倍路程。    玉笑戈好笑且无奈:“这就是没有信号和导航的日子,腿遭罪。”    “你不是去过吗?”    “忘了路啦。”    陈碧落服气了,“你经常在外漂泊云游,到现在都还有忘路的痴病?”    “哼——我乐意。”    尤默跟着李争霆进了会长办公室,老烟枪的李会长已经抽出一堆烟头,办公室里烟雾弥漫。    “会长。”尤默颔首致意。    李会长从桌后走出来,引着尤默到窗边的沙发前坐下。“来了?坐下说。”    李争霆给两人各泡了一杯花茶,将烟灰缸挪到茶几上。    “会长、尤队长,楼下还有点其他的事,这里用不着我的话,我就先下去了?”    李争霆没有公会编制和岗位,李会长将他带在身边做助理,他虽然被病苗的事困住,也不免留心问一句:“什么事?”    “客居在筛子村的两位致人小姐来了,我去看看留人亭有没有要帮忙的地方。”     尤默问:“是陈碧落和玉笑戈?”    李会长也微微惊讶:“重京的那个李家小姐来了?”    “李家?”    “是的。我去请尤队长的时候看见她们正从广场过来。”    李会长走到窗前搜寻一圈,只看到黑压压的人群。“门口被追鱼台的招聘会堵死了,她们又是初来乍到,争霆你快去下面帮着会客亭招呼。另外,若是她们早早要走,务必把陈碧落留下来。”    “是。”    “争霆也忒细心了,我跟他一路过来,就没看见过那两位外来致人,难为他还能认出来,说起来,他见过么?”    “不要小看了他,他是能拿到极乐地放行证的人。”    尤默连忙否认:“怎么会?!虽然您常指派他去留人亭招待来往致人,但是这回来的是重京的小姐,他脸上的疤实在太显眼,可别吓着人家。”    “这你就不懂了。不管她是哪儿来的,这时候踩着我们仁义的地皮,就必须接着我这个下马威。”    “哦......”说来以前进了仁义的外乡致人果真被李争霆的面孔震住,很久都没发生致人刁钻找茬儿的事故了。    “再说,争霆他秉性平和内敛,最会对付那些自恃甚高的人。”李会长重新点起一支烟,“好了,说说病苗的事吧,死了多少了?”    尤默早有准备,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单铺开在茶几上,“经二次清点,剔除混淆在其中的伤员以外,实名确认病苗39人,还有10名在查。这几日因为空间封闭、伤口恶化或是交叉感染,死亡11名,这是5个病苗的名单,另外6个身份不明。”    李会长的目光在皱皱巴巴的纸上快速扫过,慵懒地吐出一口烟圈。“尸体呢?”    “为防苗病毒扩散,照医药局的要求,已经集中烧了。”    “通知家属了吗?”    “还没有。”    “那就不用通知了,基金会反馈回来的检查报告中,病苗户的隔离区合格率为零,咱们也该跟这群人算算账了。”    尤默得了上级的指示,大喜过望:“那真是太好了!天晓得我有多烦和他们打交道。”    李会长在堆满的烟灰缸里掐灭烟蒂,脸上似有笑意。“再烦也没几回了,颂县下了指示,要求收回所有在册病苗。你把这事儿办好以后,就再没有什么病苗家属,也没有补助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