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满楼早已被堵得水泄不通,这些人神魂呆滞的守在门口只为见那适才惊鸿一瞥的美人儿,楼中的豢养的打手堵在门口,却扭着脖子朝后看。 花满楼内,这些白日休息的秦楼之女皆穿着轻纱踩着地面目光灼然的望着一间屋子。 屋内,琴音杳然。 帝沧澜这一路走来,畅通无阻,根本没人有心思顾及他。 两个守在外面的龙卫见帝沧澜走过来齐齐跪在地上,不敢说饶恕的话。 帝沧澜推开门,走了进去,于右侧绕过外间白纱屏风,入目便看到了那引起骚动的美人儿。 本想着在陈洲多待几日看场好戏,现如今也只能将这事儿交给燕十三娘,让她留在这里了。 这一路来,万人空巷,帝沧澜都可以想象眼前的这个人一出门的那情形,她觉得有些头疼,也幸好没将人留在弯弯那儿,否则…… 他穿着一件青白袍子,袍子上的纹路繁复且精美,每一个地方都经过精雕细琢,穿在他身上极其合身,这布料不会在陈洲出现,也不是帝沧澜给叶舒意带来的任何一件。 帝沧澜不动声色,在右侧的位置上坐下,叶舒意眯着眼,听着琴音,仿佛并不知道她的到来,而那位号称天下第一名妓的钟无雪抚着琴,目光却在叶舒意的身上,似有一种‘枉称第一’的感慨。 他似在听琴,又似沉睡,帝沧澜听那女子因魔怔而不断重复的曲子,只得站起身走了过去,点了她的穴道自己迅速的接替了钟无雪接下来的调子。 曲调这一刹那的变化,以玉碎之声声势浩大而来,明明是木质古琴她却弹出一股肃杀,如以铁为底为弦,叶舒意睁开了眼睛,转着眼珠朝帝沧澜看来,又轻轻的合上,一副‘看你拿我怎么样’的姿态。 十指平整的落在琴弦上,琴底骤然从中间裂开,帝沧澜抬眸,似笑非笑,“走不走。” 食指敲着杯身,只片刻,酒杯一扔站起来就准备往外走,正开门已被帝沧澜一把拉住,她的眸子冷得可怕。 现在从这里出去他们是哪里也去不了。 那美人儿眸光闪动,眸中顷刻蓄满了泪水,好似一眨眼就能落下来。 委屈,这男泼妇还有脸委屈。 “我的小祖宗,这会别哭了成不,再哭就真的走不了。”帝沧澜拉着他就往适才那扇竹面屏风而去。 “我好心好意救你,你就这样对我,还凶我。” 帝沧澜看着屏风上的纹路,熟练的那手指顺着纹路滑下去,顺着一道道纹路,帝沧澜的目光转得极快,“我们先走,待会我让你咬几口出气。” 说罢就拉着叶舒意朝屏风后走去,顺着地面拉开的洞跳了下去。 不过一瞬那拉开的洞倏然合上,不过眨眼,全无痕迹。 不多时,再有一群人赶了上来,只里面除了晕倒的钟无雪哪里还有什么其他人。 说到底还是下面的这些民众太过碍事,他们生怕惹事这才等到了现在。 看来,这次人是抓不到了。 …… 客栈内,燕十三娘坐在桌前焦急的等待着,眸子里带着以往不曾有的急躁,忽而眸光一凌,拔剑出鞘。 剑身挡住了来人,那人收回手拂袖做了下来。 “你的事情办砸了。”那人沉声道,满身的黑衣和玄铁面具根据看不清他的面貌。 “你什么意思。”燕十三娘冷着眸子看去,满是杀意,“我不是你的仆人,若你再对我对我这样讲话,我会忍不住先杀了你。” 那人一声嗤笑,无比嘲讽,“杀了我?你现在自身难保。” “她知道了。”燕十三娘带着一丝恐慌,“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谁知道呢,这就要问你自己了,不是吗?”那人道:“给你一个忠告,立刻找他给你换张脸,否则,你活不过三天,你要知道,你将要面对的是整个帝国。” “你以为你能跑得了,大不了鱼死网破,我在龙卫这么多年,他们的一举一动我早已了如指掌。” “但事实真的是这样吗?”他转着脖子,眼睛似乎是在看燕十三娘,“也许,他们只是在利用你的价值。” 燕十三娘看了过来,并不相信。 她当年以易骨功以幼年成功混入龙卫,苦熬了二十余载才得以从乌森出来,难道从二十年前皇家的就打着让她训练龙卫的注意,这根本不可能。 他似乎看出了燕十三娘的想法,道:“别将你的愚蠢嫁接在别人身上,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你面对的皇族,那些还未出生就开始阴谋诡计的天家之人。” “你以为你这么说我就会相信,没有抓到帝沧澜是你自己的无能,而我从头到尾都没有沾染不是吗?只要我装作不知,就还有一线生机。” “自欺欺人。”他站了起来,“这样的想法只能加速你的死亡,我要是你现在立刻就去找到帝沧澜处之而后快。” “你不用对我用激将法,你到这里来,不也是怕吗?”燕十三娘讥诮的道。 是的,他在怕,没有青岚的帝沧澜有多厉害谁也不知道,他不敢去冒险。 燕十三娘走进他,道:“不若卖君渊一个人情,你觉得怎么样。” “你的心思倒是歹毒。”他道,“不过,你可能还不知道,上官桀的人已经快到了。” 燕十三娘眼皮猛然一抬,不可置信的看向他,“上官桀,你没有看错。” “我们没有了选择,只有和云翠山合作,帝沧澜早就设计好了,她在降低我们的警惕性,我们的人现在一个也出不去,包括云翠山的那些人,现如今,只有我们连成一线才有一线生机。” 燕十三娘低眸看向自己手中的长剑,眸子一片深沉。 她是一个骄傲的人,又如何会接受这样的真相,自她潜入乌森的那一刻就已经成为了皇族的猎物,皇族一直都在利用她。 …… 花满楼的密道在先皇之时就已然存在,来之前帝沧澜已经将所有的退路都想好了,一切都很顺利。 她在前面让燕十三娘背后的人以为自己孤身犯险,借以让在陈洲暗中的这些人有恃无恐,暗中则让上官桀带着大军以商队乞丐的形式围住整个陈洲。 现在,上官桀收好陈洲即刻,借着正道和邪道的矛盾让他们自己先斗,鹬和蚌唯有争斗,他们没有任何选择。 同时,回都中,镇南王陆釴在府中被人一剑封喉,世子陆综在与刺客的打斗中受伤,现如今正在昏迷中,据二公子陆珵的说法陆综是看清了那刺客长相的。 看清长相?林尚书舌头都要笑掉了,平常一剑杀人,你能看清楚长相也是厉害了,想和本大人玩这些,行啊,走着瞧。 看着朝堂上哀泣不已的陆珵,林尚书始终保持着一份无辜和随性。 又不是自己老爹死了,他哭什么。 在一众为镇南王遭逢而悲哀的臣子中,林尚书绝对是特立独行的一朵奇葩,就差直接冲陆珵来一句,‘死了老爹回去哭’。 镇南王之死皇帝陛下震怒,着大理寺调查。 下了朝,陛下领着陆珵假心假意的安慰了几句就放陆珵离去,看着陆珵的背影,林尚书走了进去。 “微臣……” 就说了两个字,皇帝陛下拿起案上的奏折砸在林昭华身上,骂道:“让你拿兵权,你怎么先把人给杀了,现在好了,陆综将计就计,到时候指着你说你杀了镇南王看你还有没有脑袋逛青楼。” “陛下,微臣就怕陆综不将计就计。”林尚书说的坦荡极了。 皇帝陛下有了兴趣,道:“说说看。” “父死而计者,多怪,且,陛下真的相信死的那就是镇南王?臣昨夜和平常把酒言欢可哪都没去”林尚书勾唇笑,“臣还得来一个有趣的消息,不知陛下可有兴趣一听。” “你倒是什么也不怕。”皇帝陛下道,“你这样的人做臣子往往死得很快,事到如今,是与不是已经不再重要。” “陛下的另一层意思也是在夸赞臣,微臣愧不敢当。”拈轻避重,顺着杆子爬向来是林尚书的拿手好戏。 “朕就等着看你如何将东西拿到手。” 林昭华的脸色依旧是那浮华的笑意,看着坦荡无比,无论做了什么事情,他的心里从来不曾有丝毫的愧疚,无情得让人畏惧。 无畏无惧者无敌。 他笑道:“那微臣的故事,陛下可有兴趣一听。” “你的故事有什么不是朕先听过的,还是说说陈洲的事情怎么样了。” 林昭华先是一拜,随即起身道,“在公主殿下的帮助下,上官将军已经成功到了,里面的那群蛇怎么也不会想到周围不是荒草萋萋,而是乱石嶙峋。” 皇帝陛下的眉宇有些松动,似有欣赏之意,“可现在里面的不止有蛇。” “蛇鼠一窝终不能长久,纵有猛虎豺狼,位置只有一个。” “你就不怕他们揉成一团了。” “是以,微臣早早为他们准备好了河界,到了最后能一口吞下是最好不过了。”他说着这番话,如同说着吃饭一样的简单,全然不想自己这抬子落子会让多少人人无辜死去。 “当心太大噎着你自己。” “已入口腹之间,又能如何,陛下静待即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