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14岁的季天羽,云灯只能找出一个词,那就是孤僻。
习惯了一个人上下学,习惯了一个人看书,习惯了周末待在家不和同学出门。
习惯了一个人做任何事。
老实说,她并没有感到孤独。
她喜欢一个人做很多事,喜欢一个人走在路上,跳着去踩树叶投下的影子,喜欢一个人打饭,不和其他人一起闹腾。她总是安安静静的,大多数时间不会主动惹事。
上了初中之后,她的学习突然一落千丈。她总是觉得课上头晕,于是爸爸妈妈带她去看了心理医生。
说是心理医生,季天羽只记得像做贼一样等在医院外面,看着不熟的亲戚带出来一个从未见过的阿姨,她问了两句话,季天羽按照正常孩子会选择的答案回答她。
然后就回了家。
妈妈很是担忧的和爸爸讨论,但季天羽脑海里早就根深蒂固了一个观念,我家很穷,就连看医生也只能托关系让人家出来一下,我不能去看医生,心理有问题不算问题,没关系。
初中的孩子,自以为这是什么英雄式的行为,到头来只能害了自己。
她的情绪变得更加敏感,易怒,好面子,强词夺理,总是没由来的就想哭,也只能偷偷解决。
如果在家里哭出来,只会被爸爸妈妈夹击,“我们对你不好吗?你到底为什么哭?你说话啊?”
被说过几次之后,季天羽再也不敢在家里露出任何“不正常”的表现,想哭的时候不能哭,课上的眩晕也有强忍,课下做更多的卷子去弥补课上的缺失,才勉强能拿到一个班级中列。
没有办法,差距实在太大了。
她的同学都是中产阶级的孩子,从小文学素养艺术素养都甩她一大截。而她上的其实就是那种小学老师为了多挣些钱故意不在正课教完放到课外班再讲的多此一举型课外班,和真正的大的教育机构尚且有差距,更别说真正拿钱请名师回家授课那种。
所以当同学们从第一节课都能听懂老师的外语授课、接受季天羽从未接触过的数理化知识、会使用PPT等电脑工具,让她深深地感受到恐惧。
逐渐地,她学会了熬夜去学习那些她不知道的东西。
这才只让她追到了班级的中间。
老师自然是不怎么在乎她的,毕竟她既不是班上前几名的尖子生,也不是需要帮助或者管教的“后进生”,她就是一个小透明,老师们没有精力去在乎她这种小透明。
她也乐得这样,自在。
只是她的父母显然不满意她只能考班级中等的成绩。
随着学习和生活上的压力越来越大,季天羽不再只是小范围的不可控的烦躁和悲伤,她越来越感觉不到快乐,她的眼前只有试卷,似乎容不下其它任何的东西,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渴求着,那个父母发自内心的笑容。
都说父母对孩子的爱是天生,但长大之后就会知道这是一个谎言,就算是最普遍的结婚生子生下来一个孩子,母亲要承受十个月的痛苦,生下来要忍受孩子随时的哭闹、随地的排泄,要忍受他们不懂人事时的疯癫,即便有爱,也一定有讨厌与恨意。
有很多父母,明明白白说了自己生孩子就是为了养儿防老,至于爱,那又是什么呢?
与之相反的是,人们常常认为儿童,尤其是幼年的儿童,是认不清人也不带有爱的小怪物。爱与法律与道德,都是父母灌输给他或她的东西,但事实不是这样的。
孩子才是天生会去爱父母的那个。
缠绵的,纯粹的爱意,往往需要十几到二十年,才会最终承认,父母不是爱他们的。
一直到季天羽二十二岁大学毕业的时候,她才突然意识到这件事。
由于她算是童星出道,年纪虽然不大,但却仍然不是完全行为能力人,因此,她的工资一直是交给她的父母掌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