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坊市之中已升起袅袅炊烟,早起的摊贩支开了摊仗开始新一日的活计,云吞铺子前,大锅蒸腾起白色的雾气调料的香味沿着整条巷子飘散开。
然而往日这个时辰已经热闹起来的朱雀大街今日却是安静非常。
整条朱雀大街两边都守了天风营的侍卫街中空空荡荡。
好奇的百姓站在两边朝里瞧有消息灵通的却是知道出现这种场面,就是天风营的士兵要出征了。
昨日夜里才商量好的北征事宜自然不会这么快就让京城的百姓都知道但近来传得甚嚣尘上的也就只有胡狄那一件事怎么猜,也是大军终于要北上前去御敌了。
京城的百姓大多都对天风营有着特殊的情感,四年前望月关一役过后,又对燕家有着不小的敬佩之情是以燕远作为先锋领着甲字营的士兵甫一出现路两边立时就聚集起更多张望的百姓。
他们之中有人认识燕远,远远望见便扯着嗓子呐喊。
昨日宫门请旨的场景犹在眼前,如今燕少将军果然能出征了参与其中的百姓又哪里能不群情激奋?
随着燕远走过,路两旁有参加了昨日宫门请旨的百姓,甚至喜极而泣挥着手想要冲进来了。
“燕少将军打退胡狄!”
“给那些胡狄人好看!”
百姓们纷纷向天风营的兵士们呐喊,若非路两旁的守卫拦着只怕连行军也要受了影响。
直到队伍到了南城门之前。
天风营的队伍要先出城,才能与驻守在京城郊外的北方大军汇合进而前往代州,又因天风营属京城是以按照礼部定的仪程,会在南城门前宣读出征圣旨,并授旗。
礼部、兵部的一众官员早已等在此处,城门前西风猎猎,将那士兵手中的旌旗吹得直响。
主将池印、副将张季、先锋燕远,三人下得马来,迎着他们的礼部官员便朝几人行了礼。
周围百姓呼号呐喊的声音太大,燕远朝两边看了一眼,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抬手虚空地按了按,而那两边的百姓,竟真的神奇地停下了呼喊。
南城门前一下安静了下来,只有风吹过,将那灰白的天空,衬得更为茫茫。
整个天风营此行精锐三千,从长街一头排到了另一头,站在南城门前,仿佛一眼望不到尽头似的。
那礼部的官员何曾见过这等场面,宣读仪程的声音都有了些颤抖。
第一项便是请圣旨。
到底还是王德兴老练些,他拿着圣旨走到池印等人之前,深吸了一口气,朗声道:“天风营众将接旨!”
这一声落下,自池印始,整个天风营精锐齐齐俯身行礼,甲胄之声响震整条朱雀街。
而那一瞬之后,霎时又归于安静,只有王德兴宣旨的声音,随着西风回荡在南城门前。
天风营三千精锐,并北方各部共有两万余人,几乎是倾整个大乾北方之兵,四年的时间并未能让这个偌大的国度恢复到她鼎盛时的国力,但燕远明白,他们是背水一战,只能赢,不能输。
圣旨宣毕,由如今整个北军统帅池印接旨,之后,便是由大皇子林谚代圣上将“乾”字军旗交付北军手上。
依大乾惯例,先锋领旗,在林谚擎旗走上前来后,燕远行礼,而后抬步走了过去。
六年前,接过这面军旗的,曾是他的兄长燕巡。
那时他年纪尚轻,像是今日的百姓一样,跟着他的祖母站在人群之中,看着一向对他甚为温柔的兄长,满脸肃穆接过那面旌旗。
那时他尚不能完全明白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可今日,他知道了。
“真的不等等悠儿吗?”林谚将手中旌旗的旗杆交到燕远手中,却是问了一个半点不沾边的问题。
那旌旗可算不得轻,可燕远仍稳稳地接住,他看着林谚,良久才道:“已经告别过了。”
虽然燕远对淑妃曾经欺负过悠儿的事始终记在心里,但他不得不承认,林谚是个很好的兄长。
也许是他们从小就一起在奉贤殿读书吧,又也许圣上总把这个长子亲自带在身边教养,林谚身上少了很多顾家人的脾性,多了几分温和和从容。
“照顾好悠儿。”燕远低声道。
林谚微不可见地点了一下头:“我会照顾乐阳妹妹的。”
接过旌旗,大军便正式成为北征之兵,他们将从京城出发,在一月之内赶赴代州,一路必定是星夜兼程,谁都明白,这场硬仗,从现在就开始了。
燕远擎旗归队,将旌旗交于旗手手中,他从展墨手里接过银枪,而后翻身上马,看着前方。
各部官员让行两侧,大皇子林谚下令开城门,三千精锐整装待发,只等池印下令,而这时,却在一片安静之中,传来一个带着几分颤抖的声音。
“燕远!”
燕远的心好像漏跳了一拍,那声音他再熟悉不过,熟悉到他甚至不敢转头去看,生怕是自己远行在即出现了幻觉。
南城门前的一众人纷纷转身朝声音来处看去,刚要下令的池印停了下来,却是看向燕远。
东边的巷道里,一个身着红衣的姑娘在侍女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跑”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