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陆攸宁本是一时气话,可没想到沈迟竟当真了。
沈迟仰头要喝最后一杯时,陆攸宁伸手拦住了他。
她夺过沈迟手里的酒杯,别开脸,眼睫都在轻颤:“行了。”
这日过后,沈迟有些日子没出现在陆攸宁面前。
虽然陆攸宁还没明确地说准许沈迟回到她身边,可其实已经默认。
但沈迟自那日与她在房中饮酒后,竟不声不响地又消失了。
最终是陆攸宁耐不住,先去找了沈迟。
陆攸宁走到回廊时,便听到两人在角落窃窃私语。
她本来没什么兴趣偷听下人的话,可听到沈迟名字的时候,还是忍不住驻足。
“不知公主又如何责罚沈迟了。”
“怎么了?”
“我那日见他从公主房里出来,脸色煞白,全是汗水,还是扶着墙,才勉强能站住的。”
“也不知他是如何得罪了公主,公主好像对他很不满意。”
“你要这么说,我又觉得不太对。一般人,要是让公主不高兴了,或是做了什么冒犯公主的事,下场就跟之前的林旭一样,公主哪还会容忍他在自己眼前晃。”
“那照你这么说,公主是对他另眼相待了?”
“这么说,又有些勉强。如果真的对他另眼相看,哪里会时不时地便受伤躺在床上。”
“若是真的,哪只能说公主对人好的方式太过特别了。”
陆攸宁见她们交头接耳,说着小话,竟也不生气。
她此时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沈迟又受伤了这一事上。
可是她分明记得,那日她什么都没对沈迟做。
他不过是在她房中喝了些酒,怎么就那么虚弱了。
想到这里,陆攸宁加快了脚步,朝着沈迟的房间去了。
来到沈迟房外,陆攸宁直接推门而进。
看到的却是有些慌张的沈迟。
衣衫不整,似乎是才从床上起来,头发也有些凌乱。
“公主?”
陆攸宁上下打量着沈迟。
他此时脸色泛红,额上还有细汗,脚边是从桌上翻落下去的茶盏,茶水洒了一地。
“你怎么了?”
沈迟清了清嗓子,答道:“我不明白公主问的是什么意思。”
陆攸宁上前一步,抓住了沈迟的右臂:“你在发抖?”
沈迟将自己的手臂从陆攸宁手中抽了回来,敛眉,沉声道:“没有。”
“你毒发了?”
听到陆攸宁这么问,沈迟并未意外,可他只是否认:“没有。”
“你不必瞒着我,我早就知道了。”
她是该知道的。
“所以,公主也知道我只有三个月可活了?”
沈迟说这话的时候十分平静,语气平和,彷佛说着的是陌生人的生死。
听到这话,陆攸宁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的沈迟。
她下意识地抓着胸口,连心跳都变得剧烈起来。
沈迟看着陆攸宁的反应,甚至有些快感。
至少,陆攸宁在听到这个消息时还是会惊讶的。
他原本想着临死前离开这里,安安静静地死去。
可看着陆攸宁,他忽然有了这样的想法。
如果她知道他快要死了,会有什么样的表情呢。
“你骗我的?”
大夫明明说过,这个毒不会致命的。
沈迟注视着陆攸宁许久,唇上有极浅的弧度:“公主真聪明。”
“看来我真是不会撒谎,一眼就被公主看出来了。”
陆攸宁将信将疑地盯着沈迟,还是不太确信:“你是骗我的吧。”
“当然是了。”
“若是我只剩三个月可活,肯定是想尽办法,遍寻名医,绝不放过一点机会,哪能做到如今这般冷静。”
陆攸宁看向沈迟,十分郑重,表情也变得严肃:“此事怎么能胡说?”
她不明白,为何会有人把生命看得如此随便。
沈迟似乎就是这样。
陆攸宁发现了,对好好活着这事,沈迟好像没有特别大的欲望。
所以他不在乎受伤,不在乎中毒,更没有想去治好的想法。
“是,以后不会了。”
若还有以后的话。
虽然沈迟表现得对自己身上这毒全然不在意,可陆攸宁却没法不放在心上。
自那日后,陆攸宁每每看到沈迟,想的便是他身上的毒。
沈迟一如既往,可她却变得奇怪起来。
她也不知究竟是为何,她变得开始在意起沈迟来。
那日沈迟的话一出,她竟僵在了原地,完全失态,脑子里乱作一团,甚至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直到那时她才发现,她完全不能想象没有沈迟在身边的日子。
三年的陪伴,不知不觉中,她已经习惯了。
这种习惯说不上来究竟是什么感情,陆攸宁唯一知道的便是,她绝不允许沈迟离开她身边。
更不会允许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去这一件事发生。
所以,即便沈迟说是玩笑,她也不想让这毒成为隐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