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彬与年富在帐前拜下,将头重重的磕在地上,久久没有抬头。
朱祁镇点了点头,一言不发的登上牛车,挺直腰杆盘腿而坐,看起来气势十足,让伯颜帖木儿和旁边的瓦剌士兵都被深深折服,但如果他们能看到朱祁镇的内心活动,就会无比惊愕的看到,一个缩小版的朱祁镇正面如死灰的躺在底衫,那表情仿佛再说:我是朱祁镇,我此刻慌得一比……
…………
“那是什么……”
严阵以待的明军发现了瓦剌军队的异样,只见黑压压一片的瓦剌骑兵由后之前分出一条通道,直接通向中军的也先,随后一辆破败的牛车载着一个身穿黄袍的男子,悠悠停在也先高大华丽的车驾一旁。
“陛下……”
朱祁镇的龙袍在黑乎乎的瓦剌人中,显得那么扎眼,整个德胜门从高耸的城楼,到城门前对垒的兵将,待看清来人之后,纷纷跪倒在地恸哭不已。
和其他人一样,于谦此时也跪倒在地上,他也没有料想到,也先居然会用这等低劣的手段,这不仅仅是在羞辱对面的朱祁镇,更是在挑衅整个大明。
于谦原本温文尔雅的脸庞,此时已经扭曲的不成模样,他怒睁着眼,额角的青筋随着呼呼的粗气一鼓一张,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握着宝剑的手,指节攥的发白,恨不得将对面狞笑的也先碎尸万段。
可是,此时的于谦只能任由怒火在胸中翻腾,却什么也做不了。这,就是皇帝的力量。
朱祁钰头不想多看这个场景一眼,深深的埋着头,脸色十分难看,沉吟良久后,轻轻拜在城头,身体止不住微微发抖。不论是城头还是城下,此刻都是一片的死寂,就连那些浮燥的战马也仿佛被压抑的气氛感染,静静地垂着头。
城上城下唯一一个矗立的身影,就是凤冠霞帔庄严华贵的孙太后,她努力向朱祁镇的方向伸出手,想要摸一摸她苦命的皇儿,眼里噙着泪珠止不住的无声落下。她虽然只是一介女流,也知道也先此刻的险恶用心,此时心急如焚,现在的局面只要也先下令,一个冲锋就会让明军损失惨重。
看着眼前的一切,也先心中说不出的畅快与得意,一众瓦剌头领心中的巨石也彻底放下,看着方才还不可一世的明军,一个个跪伏在地,此时脸上都是喜气洋洋,轻松地交头接耳,仿佛对面的明军又变成了羔羊。
朱祁镇无视身旁的冷嘲热讽,努力将龙袍整了又整,这身衣服还是方才也先专门送来的,之前都被当成战利品被他收着。
在孙太后的注视下,朱祁镇慢慢的站起身,缓缓将头顶的乌纱翼善冠摘下,一手抚胸,一手将缀有两条金龙象征的大明的帝冠奋力举起,用尽浑身的力气高声喊道:
“都给朕站起来,你们的身后就是大明,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朕已经履行了自己的承诺,现在轮到你们了!”
喊声如雷,在沉寂的德胜门上阵阵回响。距离较近的明军开始默默重复朱祁镇的话,不一会“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汇聚如雷,在所有大明文武的耳边炸响,将原本悲怆的气氛一扫而空,悲壮的喊声中,逐渐有人起身站立,最终所有明军都挺直了胸膛,每个人脸上都充斥了厉色。
也先不由得脸色大变,焦急的喝道:
“住口,快让他住口!”
几名也先亲卫跳下战马,刷的抽出弯刀,凶神恶煞的朝着朱祁镇的牛车冲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