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又笑问:“哪这个月的脂粉可发了?”
紫鹃笑道:“那些粗东西谁指着它用,如今莫说姑娘,就是我们也都寻人外头另买了来用呢。”
黛玉暗暗地吐口气,自将绢子附在脸上躺了。这就没有的意思了。原说呆在老太太身边,这些子事她们是万不敢做的,谁知如今借着娘娘的事作幌子,倒就一里一里地上来了。真真拿捏住了她不能天天为着这些小事告状呢。
紫鹃瞧不见黛玉的脸色,想想也不知打哪儿劝起,只得取了一旁的夹纱被给黛玉盖了,又轻声劝道:“今个儿天气好,姑娘何不到二姑娘她们屋里坐坐去。姐妹们一处说说话,总好过一个儿困在屋里……”
她这厢里还没说完,却听打屋外一阵人声渐近,却是青鸾过来了。
“你怎有空过来坐,宝玉出去了么。”紫鹃笑着往屋里让,虽说她打贾母屋里出来的早,可她原名鹦哥,青鸾原名鸳鸯,却是贾母屋里同一个批调、教出来的丫头,倒不必似屋里其他丫头敬她一声“姐姐”。
“出是出去过,可又回来了,如今正在屋里哭呢。”青鸾走了急,坐下来只管拿着绢子扇脸,也不接小丫头送过来的茶,只紧着问:“你们姑娘呢,且请她出来问句话罢,这到底又是怎么了,我们爷打回来已经哭了有一刻钟了,再这么着,我们可不敢瞒,少不得报给老太太知道了。”
“瞧姐姐说的,你们宝玉怎么了,就该问他自个儿,若是问不出来,只管立马回老太太去,做什么叫我们姑娘拿主意,莫非这侍侯不周的罪还要我们姑娘来担不成。”云莺一面说,一面将抹的牌划拉的乱响。她最讨厌宝玉同黛玉走得近。
青鸾哪里敢轻易往老太太那里报,不过想借着老太太的名儿唬一唬。偏遇上个不怕翻脸,说不得忍了气接道:“实不为别的,因前会儿宝玉说是往内书房里陪林姑娘读书去的,谁知回来就哭成这样了。”
云莺啪的一声按下块骨牌去,“真真笑死人了,宝玉一路出门难道就只遇见我们姑娘一个人?你不问别人,怎么就单来问我们姑娘的不是?凭谁说去也没这个理儿。”
紫鹃在一旁笑劝道:“哟,我的姑奶奶们,且消消气,没得主子们还没发话,咱们先掐起来的道理,都少说两句罢。”说着又问青鸾,“不是我说,宝玉平日里对着个花呀水的都能叹上两句说出番道理的,今个儿莫不是又瞧着什么……”她皱眉想了想,“伤春悲秋了?”
青鸾经紫鹃这么一说,想想以宝玉的心性也未必不会如此,一时倒也短了三分气,只是,她急得这么着,来了这半天,明明瞧着隔间里有人,却不出声……凭素日里宝玉待她的情份,也该来问问才是呀。“若真是这般,倒更得来问问林姑娘了,素日里可不就是她最,同宝玉说得来。”
这话说得酸,却叫人一时发作不得,屋子里不由就静了片刻,是以黛玉的声音就特别清晰,“听月,去瞧瞧老太太屋里有谁,就说宝玉在房里哭呢,一屋子人都没法子,青鸾都闹到我面前来了,问下老太太该怎么办。”
青鸾只打算唬唬人罢了,若真闹到老太太跟前,宝、黛二人是万不会有事了,可她们这些大丫头少不得挨顿骂,扣月钱打板子也未必不可能。尤其是黛玉出面告上这样一状,只怕……
“青鸾姐姐,宝玉正在寻你呢,说是要找什么绢子。”一个小丫头急急地跑进来。
青鸾忙问道:“宝玉没事了?”
那小丫头拉了她就走,嘴里回道:“哭是不哭了,可又闹着寻什么绢子,一屋子都要被他翻过去了,晴雯几个正在劝呢。”
“呸,算她走得倒快。”润妍见人走了,就将使唤了先时来领月钱的打粗丫头将初夏摆的一对荷花白瓷瓶抬进了正屋。她如今接了月梅,管着黛玉屋里的大件,照嬷嬷的说法,她那一把子傻劲儿,于她些精细物件只怕还不够她捏的。也不知是不是为着接了月梅差事的缘故,于这脾气上也渐渐带上了几分月梅的牙尖。好在闲雅也随春柳,不然这一屋子只怕更是热闹,“你这性子,真真唯恐天下不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