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了。”她轻声喃喃。淅淅沥沥的雨随着风滴落在半开的窗栏上,很快就湿了地面。
奚芷凝坐起身来,披了一件单衣,取了油伞,轻轻走出房门。
房门外是一座小院子,奚芷凝轻手轻脚地沿着石径走出院子,没有惊动隔壁熟睡的木芍。出了院子,便瞧见了一条山道。山道的两旁的树丛中隐约有还有数十栋小院子,这些多半就是木芍说的其他各家族里流放族人的地方。
盘山而上,山道的远处,是一座宏伟的寺院,走在山道上,奚芷凝隐约能听到阵阵敲钟的声音。
信步而上,一炷香的功夫,她便来到了寺院门前。
天蒙蒙亮,几个小和尚带着斗笠,神色倦倦地扫着落叶,瞧见奚芷凝也并未惊讶。多半是往日来也有像她这样的人一早前来寺院。奚芷凝也无心和小和尚攀谈,她是被寺院钟声吸引而来。心中烦闷,可山中的钟声却奇迹地让她烦杂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
只是,她没有想到的是,才踏入寺院,钟声却停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清凉的诵经声音从大殿传来。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奚芷凝仿佛被蛊惑了一般,她踏入了大殿。“……以无所得故,菩提萨埵,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
“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奚芷凝低声喃喃,似是疑惑。
像是听到了她的低声呢喃,诵经的声音戛然而止。大殿上跪坐的和尚站起身来,转过身来。他年约双十,面容俊秀,白衣若雪,漆黑的眼眸里映着淡淡的白和浅浅的灰,整个人给人一种脱俗之感,尤其是他嘴角淡淡的笑意,最为浓墨重彩,像是将天边的乌云都要驱散开来。
奚芷凝愣了楞,哑然地张口,却不知道说什么好。半晌,她低下眉梢,淡淡道:“对不起,不是故意叨扰师父念经。”说完,便待转身离去。她本不信神佛,只是无意中闯入,既然如此,那又何必扰了人清修。
“施主,请留步。”和尚开口道,“施主似乎被事情困扰,何不留下听本和尚诵经一番,也许可以豁然开朗也未可知?”
奚芷凝的脚步微顿,她转过身来,望着眼前笑容满面的和尚,一字一句道:“我不信佛。若世间真有佛,那为何还有如此多人在红尘中受苦受难?所以,师傅,你找错人了。刚刚是小女子误入了此地,希望没有打扰到师傅。”
“施主怨气很大?是有心结?”和尚并未生气,而是笑的更加的和蔼。“信不信都没有关系,既然来了就是缘分,不如听完再走?说不定,听完你就改变主意了也不一定。”
“你是个奇怪的和尚。”奚芷凝愣了愣,开口道。
“你也是个奇怪的施主。”和尚开怀笑起来,“不信佛,却来了寺院。不信佛,却问出了佛家最经典的句子。若说你没有慧心和佛缘,还无法让人相信?”
“出家人喜欢打谜语,小女子不懂。只是问心而来,那几句只是让小女子心有所动。”奚芷凝想了想,开口道。这个和尚很奇怪,明明是和尚,却似乎很关系俗事,是因为山中生活孤寂吗?
“小和尚,你是孤寂吗?”说完,奚芷凝楞了,她恨不得唔住自己的口。这话,岂可轻易说出。不知情或会以为她轻浮,再则这是失礼。
和尚似乎也怔住了,然后他呵呵而笑,双手合十,对奚芷凝躬身谢道:“多谢施主成全。”说完,他扬起眉梢,一把扯过身上的和尚袍子,转身扔下了手中的木鱼。
奚芷凝被小和尚的动作惊住了,然后在她的诧异中,他看见小和尚昂首走出了大殿。“对了,忘了告诉你,我叫白天佩,若你以后有事,可到东陵国白王王府找我。这个是信物。”说完,在奚芷凝的茫然中在她手中塞了一枚白色的棋子。
很多年后,奚芷凝才知道白天佩是为了和白若寺方丈赌约才被迫留在了寺院,而能让他离开的就是一句话:你孤寂吗?她遇到白天佩的时候,他在寺院已经待了十年了。
白天佩离开寺院后,奚芷凝发呆了片刻后,也离开了。他们不知道,在他们离开后,大殿旁走出一个人影,身着袈裟,目光炯炯地望着离去的两人。然后低声喃喃道:“天意,真的是天意。难道,天命真不可违?”
此人正是白若寺的方丈,不过很多人并不知道,他在出家前,有个俗家名字,姓诸葛,字云。
钟鼓一声经一卷,佛语慧心悟机缘。
天意难测红尘事,多少痴来多少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