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秋色揽了送昭鸾回去的任务一上马车便好奇地问她:“云芍方才同你说什么了?”
“就是……怎么追男人呗。”昭鸾抿了抿唇看着窗外道“云芍姑娘方才告诉我裴昱这样的男人不能追,你越追他跑得越快得想办法把他勾过来才行。”
“那要怎么勾?”阮秋色眨眨眼睛。
“简而言之”昭鸾道,“就是让他心软。”
按照云芍的说法,今日本来是个极佳的机会。裴昱拒绝了昭鸾的好意心里多半是有愧的。方才他又那样逼人道歉倘若昭鸾真服个软哭哭啼啼地把歉给道了裴昱反而会觉得自己欺负了人家,愧疚心软之余,也会生出些怜惜来。
“可我不但没抓住机会还同他硬碰硬反倒让他觉得我们之间扯平了两清了。”昭鸾遗憾道“两清是不行的我得让裴昱觉得愧疚才行。”
“听起来倒是有些道理。”阮秋色点点头,“那云芍有办法让裴昱愧疚吗?”
“云芍姑娘说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具体的办法还得我自己来想。”昭鸾握了握拳头给自己鼓劲,“今晚我回去细细研究一番,一定要想出个完整的作战计划来!”
阮秋色忍不住笑了。她看着昭鸾亮晶晶的眸子,倒也说不出什么劝阻的话,只好拍拍她的肩膀表达鼓励。
不多时马车就到了四方馆,昭鸾轻轻巧巧地跳下车去同阮秋色告别。
“话说回来……”
阮秋色忽然想起了什么,隔着车窗问昭鸾:“云芍同你说的话也没什么好遮掩的,她何必那样神神秘秘的,都不让我听见呢?”
“她哪里是为了防你?”昭鸾摇头笑道,“她是为了防宁王那护卫啊。”
“时大哥?”阮秋色有些讶异,“防他做什么?”
“云芍姑娘说,男人都是一样的。”昭鸾冲她挤挤眼睛,“因为愧疚生出怜惜,再因为怜惜生出喜欢,这是女追男最常见的套路。”
“所以?”阮秋色有些不解其意。
“你怎么还听不明白呀?”昭鸾恨铁不成钢地轻戳她脑袋一记,“云芍姑娘还要用这法子来勾你那时大哥,自然不能在他面前泄了底的!”
“哎?”阮秋色这才明白过来,眼睛顿时睁大了几分,“可是……”
“哪有什么可是,”昭鸾急着回去制定自己的追夫大计,冲她挥了挥手作别,“云芍姑娘那么有经验,一定会拿下时护卫的!”
阮秋色愣愣地看着她越走越远的背影,只好小小声地自言自语。
“可是时大哥耳力那么好,你们说的悄悄话,防不住他的啊……”
莳花阁里,面对步步逼近的云芍,时青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云芍姑娘有什么话要说?我还要回去……”
他话没说完,就见云芍拿帕子捂住眼睛,嘤嘤地哭了起来。
“云芍姑娘……”时青有些无措地看着她,“你这是怎么了?”
云芍捂着脸哭得抽抽噎噎的:“我、我终于明白了……”
时青不解地问她:“明白什么?”
“我明白你为什么躲我了……”云芍转过身去,肩膀哭得一耸一耸的,“你也觉得我出身风尘,一点也不清白对不对?说不准你心里也暗暗觉得,我是个、是个……”
“妓女”两个字梗在喉间,几次都没说出口。不过刚经过昭鸾那么一闹,时青自然明白她想说什么。
他盯着云芍动作夸张的后背,轻轻地叹了口气:“云芍姑娘便是要用什么套路来对付我,也不该这么说自己。”
云芍顿时愣住了。
她动作僵硬地转过身来,面庞上果然一片干燥,半点水痕也无,看得时青有些想笑。
“你都听见了?”是怀疑人生的口气。
时青无奈地点了点头:“不是我故意偷听,只是你方才声音太大了些。”
她声音明明很小的好不好!
云芍脸上一阵发烫,不死心地又确认了一句:“你都听到什么了?”
“全部。”时青老老实实地回答她,“包括你说今日要瓮中捉鳖……”
虽然很不想承认自己被当做了鳖,但时青向来有容人之量,并不打算同她计较。
云芍觉得,自己的人生从未有过如此丢人的时刻。
有道是“虱子多了不怕痒”,丢人丢大了,好像也没想象中难堪。她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索性自暴自弃地说了句:“那咱们就明人不说暗话,我堂堂盛京第一花魁,没什么配不上你的地方吧?”
没料到她会这样说,时青顿时愣住了。他定定地看向云芍,良久,才轻叹了口气。
“是时青配不上姑娘。”他手心下意识地握紧,向着云芍躬了躬身,“云芍姑娘定能觅得良缘,不需把时间……”
“你知道配不上,以后就对我好一点。”云芍摆了摆手,直截了当地打断了他的话,“我也不嫌弃你,谁让我眼光不好呢。”
“……”
身为一个习武之人,时青难得有种“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的感觉。
天色已晚,阮秋色送走昭鸾,便直接去了大理寺。
两个时辰前,时青便差人通知了卫珩,说是已经将秦五爷关在地牢等他回来审问。也不知道今日宫中发生了什么,卫珩到现在还没回来。
眼下大理寺已过了散职的时辰,只有十多个值守的差役。他们都知道阮秋色与卫珩的关系非同寻常,故而对她也是客客气气的。先是让她在议事厅里边喝茶边等,到了用晚饭的时间,还特意来问她要不要一起用膳。
“不用了。”卫珩不在,阮秋色也不好意思蹭饭,只是摆摆手道,“王爷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请问……我能不能先去看看时护卫今日带回来的犯人?听说就关在地牢里。”
原本是打定了主意与卫珩一起的,可真到了大理寺,她才发现自己比想象中更急切些。阮清池究竟与朱门做了怎样的交易,又是为什么而死,她迫不及待地想要去问问那秦五爷。
见那差役犹豫,她赶紧补上一句:“王爷与我说好了要一同去审那犯人,你先带我过去,他定是不会怪罪的。我只是去问几个问题,要不了一刻钟的工夫。”
“既然如此……那阮画师便随我来吧。”差役终是应允道。
夜晚的牢房中只点了些火炬来照明,暗沉沉的,更显得阴暗诡谲。
阮秋色跟在差役的身后,小心翼翼地看着周遭的环境。囚牢里的走道说不上宽敞,见进来的是个女子,暗处窥视的一双双眼睛都亮了起来。有死囚凑过来瞧她,脚镣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阮秋色对上他们的眼睛,只觉得后脊上的寒毛都窜了起来。
“还有多远才到?”她忍不住问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