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记挂着顾炘晨拿来的几张卷子，温菡第二天一反常态，起了个大早。

书房里，她铺开其中的一张卷子，坐在案前凝神做题。这张试卷是古文卷子，好在顾炘晨上课把古文讲解得比较通俗易懂，因此温菡做起来也觉得下笔如有神。

她心道：“哎呀，原来这国子监的考试也不是很难嘛。”腿也得意地抖起来。

但是当她打开第二张卷子时，瞬间就收回了刚才心里的想法，心道：“还是我太年轻了啊。国子监不一般呐。”抖动的双腿也安分地摆着，开始正襟危坐起来。

这第二张卷子是什么呢，当然是和他的出卷人杨老夫子一样古板而又庄严的训诫篇试卷。虽然温菡上课时确实有认真听讲，但是，这卷子上的文字还是令她一个头两个大。她一手抓着毛笔，一手托着腮，原本明媚的脸此刻硬是覆上了几片惨淡的愁云。

她心道：“完了，完了。这题目都是什么鬼啊。照这样下去，我只有再读一年的命了啊。过几天顾炘晨看见我做成这种惨状，会不会气得吐血！不行不行，温菡，平心静气，不要忘了考试的至理箴言‘不留空白’，就算是蒙，也要把它填满。”

温菡斗志昂扬地摆了个加油的手势，说道：“我好歹也是接受过社会主义现代化教育的人士，区区一份试卷，休想难倒我！哼，看我怎么收拾你！”

语罢，她再次低头奋斗，经过一番脑洞与知识的搏斗，温菡终于写完了这张她二十多年考试历史上最难的卷子。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她揉了揉酸疼的手，道：“哈哈，区区卷子奈我何！看我还不是把你收拾得服服帖帖。”

与卷子拼搏的时间一晃而过，时间过去三天了。温菡从昨天起就琢磨着顾炘晨啥时候会来。今天更是天刚亮就悠悠转醒，她想着：“我有预感，顾炘晨今天会来给我补课”，但转念一想，“不过——我为什么一醒过来就想到他呢，他不来才是最好的，再睡会儿。”可是辗转反侧几十遍，她根本毫无睡意，只好起床。

她今天才算是亲身体会到那句“怕你来，又怕你不来”的意义了，简直太折磨人了啊。

小晴听见温菡的房里有响声，在门外轻轻唤道：“小姐？”

“嗯，小晴，你醒啦？我睡不着了，你进来帮我梳妆吧。”温菡幽幽的声音从紧闭的房门内传出来，小晴嘴角一抽，道：“小姐，您醒的真早啊，可真……”不像您的作风。

小晴推开木门，迈进房间里。一抬头看见温菡披头散发，眼睛底下是浓浓的黑眼圈，登时吓得脚步一顿。

温菡见状好奇地问道：“怎么了？”

“小……姐，您确定不再睡一会儿吗？”小晴担心地问道。

“哎呀，我是真的睡不着啊。不然以我的个性，哪能现在起床啊！可愁死我了。”温菡叹气道，默默地四十五度角仰望房顶。

“好的，那奴婢给您梳妆，然后再去厨房看下早点。”小晴也从温菡的姿势中感受到了淡淡的忧伤，同情地说道。

温菡被小晴推到铜镜前坐下时，看见镜子里那个好像被吸光精气的人，吓得魂魄都抖了三抖。再一定神，眼前的不就是自己吗！虽然说这几天是沉迷学习了些，但是也不至于日渐消瘦吧！还有那浓重的黑眼圈，就算经过铜镜的打折效果还是清晰可见，难怪小晴刚才那副活见鬼的模样。如果是自己，不被吓到才奇怪呢。

小晴见温菡呆呆地坐着，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喊道：“小姐？”

“啊……啊？小晴啊，我今日是不是格外的憔悴啊？”温菡这才从自己的神游中爬出来，转头问道。

“没……额，是有一点。”小晴虽然想撒个善意的谎言，但是实在是说不出口。

“这可咋办啊？对了，这样吧，你拿些胭脂粉末来，帮我盖一盖吧，不然真的没法见人了。”温菡双手捂脸道。

“好的。”小晴点点头，手脚麻利地给温菡扑粉，经过一番折腾，温菡再看镜子时，发现自己的气色好了很多。

她夸赞道：“小晴啊，没想到你化——手法很不错嘛。”

“小姐过奖了。这是奴婢本应会的。只是小姐您一般都不上妆，自然也就不知道啦。”小晴回答道，语气难掩开心的成分。

温菡的脚已经能轻轻地踮着走路了，用过早饭后，她百无聊赖地拿了本奇闻怪志坐到院子里的大树下。

“小姐，您为何在这看书？今儿天气有些闷热呢。”小晴问道。

“没事儿，这叫有意境。我也没啥事了，你也管自己吧。”温菡嘴上答道，但是心里却想：“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坐在院子里看书，今天真的是奇奇怪怪的。”

看了几个故事后，见不远处有个老妈子在挑水，她问道：“大娘，现在是什么时辰啦？”

老妈子停下手中的活，恭敬地回答道：“小姐，现在是辰时末了。”

“好的，多谢大娘。”温菡朝她一颔首，大娘见状连忙说：“不敢当，不敢当。”

“辰时末？应该九点快到了吧。时间啊，你怎么过得这么慢呐！”温菡嘀咕道。

她继续刚才的故事又看下去，这个故事讲的是一个叫作连青蕴的书生在进京赶考的时候意外救下了一只受伤的小狐狸，将它带在身边治疗。某天，当他从街上回来时，小狐狸消失了。他非常担心，几番寻找无果后，只得放弃。而在结束会试后，他在客栈的门口遇见了一位冰雪伶俐的姑娘，她愣是要缠着他，他去往哪里，她便跟到哪里，在每日的相处中，连青蕴对这个叫做白玉雪的姑娘心生好感，但迫于自己考取功名结果未知，怕耽误人家，不曾表露出内心真正的情感，白玉雪也不因为他的拒绝而退缩，反而愈挫愈勇。终于等来放榜的那天，连青蕴顺利取得会元。而几天后的殿试中同样也脱颖而出，殿试时获得一甲探花赐进士及第，皇帝封他做家乡的县令。他迫不及待地想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白玉雪，可是白玉雪并没有来找他。一连几天都不见她的踪影，连青蕴只能收拾行囊，想着自己再等最后一天，如果她来了，就问她愿不愿意和他一起回家。在最后一刻，白玉雪出现了，她告诉他，自己其实就是他进京赶考路上救下的那只小狐狸，她很感激他，这次消失这么久，就是为了和族里的长老说明原因，告别家人，与他永远在一起。连青蕴很惊奇，但是这些日子的朝夕相处让他明白自己喜欢的就是她，无关她的身份，两个人终成眷属。

温菡心想：“这个故事虽然是挺套路的，但是我喜欢。”夏日的阳光穿过密密的缝隙洒下来，她终于意识到天气确实热了些，抬起手想要遮一遮阳光，忽然看见垂花门那儿站着一袭白衣的顾炘晨，正微笑地看着她。他的身边跟着一个小厮，手里提着一个竹篮子，恭恭敬敬地立着。见温菡看见他了，他低头对小厮说了什么，小厮点点头，把篮子递给顾炘晨，鞠了一躬旋身离开。

接过篮子的顾炘晨也不急着走过来，在原地望了温菡几秒钟，这才迈开不疾不徐的步子走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