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实际种田的过程中没必要太过遵纪守律,但那是对于有品种保证的种子而言。在这地方,老板如果拿给他一堆坏种,那他白忙活一个月也没地诉苦去。
文郁抓了一把,粗略看了下,发现这批种子良莠不齐,看来老板也是存了个心思要试探他。
明天要发新的一批豆芽,要选种,要扎塑料大棚,要调试湿度和温度……
想到一大堆还没做的工作,文郁头都大了,恨不得立刻躺到床上去争分夺秒地开始睡觉。
他把种子放到储藏室密封好,把温度调整在15度左右,打算刷个牙准备休息时,忽然听到江隋州诧异的轻呼。
“这是什么?”
文郁嘴里含着牙膏泡沫,从卫生间走出来,一眼就看到他手里被塑料纸包裹住的苹果糖。
“……”
苹果糖是放在保温箱里的。
他整理种子时忘记拿出来,颜色又鲜艳,正好被路过的江隋州看见了。
江隋州丝毫没有察觉到他的尴尬情绪,还好奇地问他,“买了怎么不吃呢?给你放冰箱里吧,不然等下可能要化了。”
保温箱调节的是蔬菜保鲜的温度,不高也不低,但对糖浆来说,已经是足够融化的温度了。倒也是奇怪,文郁把它放在箱子里那么久,竟然还没有化开。
他哪里知道,文郁一路握着苹果糖走回来,在空间站门口傻傻地待了五分钟,还是觉得这种行为太傻气,欲盖弥彰地把东西收了起来。
结果,兜兜转转,又回到了江隋州手上。
文郁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他不算什么巧舌如簧的人,但斗嘴皮子也从来没输过,这会儿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看着可怜得很。
过了好一会儿,他含着口里的泡沫,含含糊糊地道:“买多了……我吃不下,给你吧。”
江隋州闻言,“那我先放冰箱吧。”
他语气里带着几分漫不经心,文郁抿了抿唇,过了一会儿才问:“你不喜欢甜的吗?”
“还行,没有什么喜不喜欢。”
江隋州回过头看他,“怎么了?”
“……没什么。”
文郁站了好一会儿,忽然冷着脸回了卫生间,洗脸漱口的水声哗啦啦格外响。
江隋州以为他是忙碌了一天,有些疲惫了,再加上心情不好,动静大一些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下班后看到什么活都没干的米虫室友,哪个打工人会不生气呢?
江隋州很有当废物的自觉——
大概明天他也要跟着一起下田了。
种子袋从保温箱里沾了泥土,落在地面上,灰尘不明显,江隋州拿扫把收拾干净了。
文郁不邋遢,甚至在男生中算是比较整洁的,平时家里有什么脏的地方,江隋州都还没看见,文郁已经拿了块抹布自己去擦干净了。
今天来不及收拾就去洗漱睡觉……
看来是真累坏了。
空间站里有好几个房间,文郁住在主卧,有个大阳台,可以看到窗外农田的生长情况。江隋州睡在次卧,和主卧隔了一段距离。
这份距离感,对他来说很重要。
十一点,江隋州还不困,靠在躺椅上看书,顺便等待手环那边传来新的消息。
出于自卫,文郁设计的电击位功能已经被他拆掉了,之后他又用光脑连接,加了一些新功能。至于定位,江隋州在动手的时候犹豫了片刻,没完全改动,保留了子母环的特性。
这意味着文郁可以随时监控他在不在家。
不过除了空间站,江隋州也不打算去别的地方闲逛,而且定位也被他修改过,将附近两公里的位置都圈进了空间站的范围。
江隋州又等了大概五分钟,西泽终于发来了短信。屏幕投射在半空中,虚拟的电子光芒像是一张被拼凑起来的地图,在这张地图的中央,写下了一列人员的名单,还有一些数据。
他一行一行、面无表情地扫过去,将所有信息都记在脑海中,然后销毁了所有通讯记录。
不留下任何证据,是他的习惯。
江隋州把手环的隐蔽模式打开,在这个状态下,网络防护系统会自动检测安全墙,防止讯号、地址被反追踪。
他是信息安全的个中翘楚,从他接手流火的那一刻起,就再也没有任何官方或第三方组织能破解、打探到他们的内部消息。
可惜,再好的安全网里也会有两只蛀虫。
江隋州起身,习惯性地到口袋里摸烟,触到柔软的布料时才意识到,这里不是他的星船,不是他的栖息所,这里是流放地,是被舍弃的K12星。
他自嘲地叹了口气,摸着黑走到厨房冰箱,拿走了那根冰凉的苹果糖。
烦躁时叼着什么,他心里会舒服一些。
蜂蜜融化后发出甜腻腻的香气,在文郁的鼻子里,这大概是劣质蜂蜜加上香精的味道。
江隋州却在甜津津的味道里放松了下来。
他发现,文郁偶尔露出的一点善良和体贴,总是能严丝合缝,恰到好处。
就好像,是为他特意准备似的。
·
文郁并不知道昨天有只小老鼠偷偷拿走了冰箱里的糖,并且还默默地给了五星好评。
江隋州没有领情,他是很生气的,倒不是因为对方的态度,而是因为自己一头热的样子很傻。
他不太喜欢这样不受控制的自己。
文郁洗了把脸,再打开阳台门,看到远处黑黢黢的农田时,心情忽然又平静了下来。
一瞬间,任务就像工厂里按部就班掉下来的零件一样,飞快地在他脑海里排好了先后顺序。
他计算好产量,播下了新的一批绿豆种子,文郁有种预感,情况好的话,交货时可能还会多出10%~20%的数目。
此外,今天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拉塑料大棚。
一亩地的面积大概在六百六十六平方米左右,好在空间站足够宽阔,塑料膜是整片覆盖在它的天顶的,撕下来之后刚好够一亩地用。
文郁他望着远处已经扯好的三米四高的固定木杆,再望向堆在旁边的塑料膜,冷酷地哼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