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说了实话,狄清叹了声,忆往事,总是让他徒增伤感,当年朝廷有难,自己不合时宜的病倒,是以错过了建功的机会,致使朝廷冷落了他,虽然俸禄不减,不过是念其祖上的开国之功,但他早已没有了实权,甚至多少年赋闲在家,所能做的,也就是教女儿练功了,往事已矣,他不想提,至于卿公度,他劝道:“你为何非得抓着卿公度不放呢,他已经娶妻,你即使枯守一辈子,他也不会来娶你。”
粗人,不会说太细腻的话,更想着以毒攻毒,及早让女儿死心。
谁知狄凤鸣听来,就像谁在嘲讽自己一般,气道:“他不娶我,还不是因为他母亲,他母亲不肯接受我,还不是因为您,到底当年您和他母亲发生了什么事?为何他母亲那么厌恶我?”
狄清怔住,许多年来,女儿知道自己和宓氏之间的纠葛,但从未大胆的问过,还是这样声色俱厉,狄清感觉愧对女儿,若非因为自己,女儿早得偿所愿了,所以,面对女儿的质问,他没有恼怒,只道:“都过去了。”
狄凤鸣痛苦的摇头:“没过去呢,因为你们之间的事,我才嫁不了公度,您能不能告诉我当年的事,所谓心病还得心药治,或许我知道了你们的事,也就找到了说服他母亲的办法。”
狄清心情沉重:“傻孩子,卿公度已经娶妻。”
狄凤鸣跳下炕,来到他面前:“即使我和卿公度这辈子不可能在一起,我也想知道您和他母亲之间的事,他母亲这样恨您,我感觉不公,因为我知道爹您行事光明磊落,或许是他母亲误会了。”
给女儿缠的有些不悦,他沉下脸道:“说了,都过去了,且那是长辈之间的事,你不该打听。”
说完下了炕往门口走。
狄凤鸣喊着:“爹!”
狄清没有回头,打女儿的绣楼出来回到自己房内,就像一尊泥塑遭了雨,颓然跌坐在椅子上,默默的望着面前的虚空处,心里百般滋味横陈。
许久,他长叹一声,即使过了知天命之年,那双眼睛依旧是神采奕奕,只是眼角有泪,深呼吸,那泪水化成一团水汽弥漫,同时弥漫开来的,还有刻骨铭心的往事……
那时他还是个青葱少年,过着衣食无忧的日子,每天习武,只等报效朝廷。
那时宓氏还叫若萱,彼此门当户对,少男少女便遵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定了亲事。
某天,他突然起了少年的顽劣心性,听说自己的未婚妻花容月貌,总想见一见,于是就攀过宓家那高高的院墙跳了进去,摸到宓氏的闺房,把宓氏和丫头们吓得大惊失色,他却傻乎乎的笑着:“我叫狄清,我是你的夫婿。”
于是,他们就这样认识了,那以后,他就经常翻过宓家高高的院墙去找宓氏,久而久之就给宓家人知道了,女儿和男人偷着私会,虽然对方是未婚夫婿,宓家也觉着宓氏有辱家门,更觉着这样的狄清品行不端,于是上门退婚。
宓氏知道后,抵死不从,她与狄清之间已经有了很深的感情,并且自己并未作出逾礼之事。
怎奈父母做主,这门亲事还是退掉了。
退亲的那一晚,宓氏以为狄清会再来找她,一方面担心,因为宓家已经做了防范,一方面她还希望狄清能从天而降。
然那晚狄清没有来,宓氏苦等了一夜,次日就让贴身丫鬟往狄家给狄清送信,告诉他晚上在娘娘庙等自己,宓氏信中说的明明白白:我要和你私奔!
然,就在那一晚,边关起了战事,狄清的父亲奉命出征,本没有狄清什么事,但他一心想着英雄终于有了用武之地,于是要随父亲远赴沙场,狄父同意了,他就披挂齐整,骑着高头大马,威风凛凛的出了京城。
也就是在出了京城之后,他忽然想起宓氏和他的约定,想回去,不甘心失去扬名的机会,权衡着,假如自己能够一战成名,或许宓家就会改变主意同意他和宓氏的婚事,他也不必和宓氏闹什么私奔了,毕竟私奔对于一个女儿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他就匆匆给宓氏写了封信,交给自己的小厮送去。
倒霉的是,那小厮半路弄丢了信,不敢追着告诉他,更不敢再留于狄家,于是偷偷的溜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