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门打开的时间只有一瞬，所以关子霖也仅仅只是瞥了一眼便失去了时机。他于是趴在游廊檐后角处，静静等待，观察。

时间推移，护卫遵循着每一个时辰换一拨的频率，直到夜幕降临，酉时三刻左右，数量才由两个变作了一个。

关子霖等的便是这个机会。此时练武堂的人应该都吃过晚饭回到自己的居所之内了，按照青秋派帮规，夜晚是不得随意走动的，顶多也就是在各处屋舍之间游荡。而当这前厅只有一个护卫的时候，也代表在前半夜不会再有人来换哨。

关子霖此时轻轻地落在花园之中，弓着身子开始前行，此际他那身上白色的无尘袍早已经变作了契合黑夜的黑色，手中暗宸剑亦是出鞘不见踪影，所谓月黑风高杀人夜，不外如是。

刚吃过晚饭的护卫显然已经习惯了青秋楼里的平静，手中长刀被扔在一边，自个则躺在前厅屋子的白石台阶之上，开始小憩，一边嘴里碎碎叨叨地抱怨着，说什么根本不需要护卫看守，没人进来之类的话。

便在他昏昏欲睡，眼皮都开始往下沉之时，忽然一抹剑光无声无息的自黑夜中亮起，飘飘而来，恍若星辰摇曳，他感觉到眼前有什么光亮，刚要睁眼，“刷——！”喉咙处已经多了一丝血痕，“咳……咳……”他睁大双眼，捂着脖子，发出生命最后的嘶吼，但却只传出嗓音轻微的厮磨声，在他眼睛闭上的最后一刻，看到了一个黑色的身影优雅地将长剑收回，无声走过。

牛书生这时候应该已经在内院和青秋派帮主谈天了吧，关子霖心中暗想，以牛书生异禀的天赋和可以控制的心智，说他是天生的打手一点都不为过，他的价值完全值得帮主中断和黑虎堂以及五艮宗之间的生意约谈，转而宴请前者。

还有，人皇殿的那位青年剑客，此刻一定传讯给了博州分殿，同时，想必也已经给当地县衙施压。如果县衙是在白日和剑客一同过来要人，那说明事态是好的，可若是晚上过来，嘿嘿，只怕是背后不想救小公主的黑手已经打过招呼了，当青年剑客踏入青秋楼，便是他身死之时。

关子霖脑海中思绪飘飞，脚下也不稍慢，为了安全起见，不曾推门入屋，而是逐浪身法运转，飘飘而上，落在了屋瓦处。

前方果然一片寂静，是一处白色的平地，放着些练功用的红色木桩或者轮盘。再往前，便是一间间连在一起的屋舍，里头灯火通明，不时得有人出来走动，想必是青秋派的核心弟子。而屋舍中间有一道大门正微微开着。

此处不好过啊，关子霖神色眯起，平地处远了不可能直接飞到居所屋顶，近了一定会被发现，这么多人，便是他能杀得完也没用。

他心思连转，想到了最初进入洞门的右侧小道，那里，会不会有机会呢？于是关子霖转身便飞下屋顶，朝着右侧摸了过去。

穿过洞门，关子霖见是一条青石铺成的羊肠小道，有些不平坦，几座青瓦低房显得有些破旧，和外头那些雅致的屋舍比起来相差甚远。经过几处黑灯瞎火的屋子，前方，道路的尽头，便有一丝光亮在黑夜中闪烁，于是他摸了过去，脚步轻缓，悄无声息。

“哗啦——！”一种沉闷回响的似乎是舀水的声音持续不断，关子霖走到尽头，发现一盏灯摆在地上，照亮了一个通往地下的入口，此处居然有个地窖，声音正是从这入口处传来。

不仅如此，这地窖之中似乎还有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气飘散，关子霖眯着眼，打量着周遭，就听到舀水的声音戛然而止，随即传来沉重的脚步声。

“咚咚咚——！”脚步声一步一步爬上楼梯，这个声音关子霖很熟悉，就在白天花园处听过，是那个麻子青年。

灯光摇曳着微微的风，关子霖的身影也随着灯火摆弄，他将自己藏入黑暗之中，只余那双星眸映着火光。

片刻之后，麻子青年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了门口，他吃力地挑着装得满满当当的木桶，步伐之间有些踉跄，于是他将肩上的担子卸下，准备稍微歇会，便在这时，一只剑在昏暗的光晕中伸了出来，抵在他的胸口，随之而来的是一道声音：“别动，动则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