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自林夫人死后,章熙头一回叫他父亲。
章明承当即失了声。
他佯装低头喝茶,人人都看到他眼中含了泪。
顾斯年对此嗤之以鼻,只觉得老友丢人。不过是一句父亲,至于这么失态么!
柏舟叫他父亲时,他就很淡定从容嘛!
当然,顾斯年全然忘了那夜桑落唤他父亲时,他哭得比章明承还凶的事实。
章熙肯放下心结,傲娇别扭地叫章明承一声父亲,这与桑落分不开干系。
若非她日日在他耳边絮叨,时时说起相爷待他们的好,章熙就算肯放下过去,以他的性格,也不会这么快改口。
章明承心知肚明,平复心绪后朝桑落投去感激眼神。
桑落轻轻一笑,朝他眨眨眼睛。
章明承头一次觉得,柏舟婚后搬到双桥街,是一件最正确不过的选择。
他也再一次对桑落由衷的感激。
为他曾经的偏见和狭隘,短视和无知感到惭愧。
柏舟的确比他会看人,桑落也值得柏舟对她所有的付出。
章明承与身边的老友感慨,“你生了个好女儿。”
顾斯年自得,“那当然,我女儿当然是世上最好的。”说完他还不忘补充一句,“儿子哪有女儿贴心。”
章明承赞同地点点头,看着下首的漪姐儿,幽幽道:“还好我也有女儿。”
顾斯年:
呸!有儿有女了不起啊!
一顿饭宾主尽欢。
散席时已经夜深。
萧昱瑾在京城有私院,却一直没住人。
他如今再回宫已经不合适。
可他之前忙父亲葬礼,事毕后又一心直奔这里,倒将住宿的事情忘在脑后。
原本是要回他的别院将就,柔儿很舍不得他,可怜巴巴地看着,却不敢开口挽留。
桑落见状小手一挥,请萧昱瑾住下来。
姐妹的事就是她的事。
公主府其他不敢说,院落倒是多得很。
萧昱瑾当然不会推辞,从善如流在公主府住下。
于是柔儿颇是过了两日快活日子。
在萧昱瑾住下的第三天,章氏杀了过来,将柔儿提溜回去。
也不知萧昱瑾和章氏单独说了什么,总是在那之后,章氏不再收相看求娶的帖子邀约。
回到相府,章清听闻汪思柔和前太子的事,特意跑到玉笙院来嘲笑她。
“你是不是傻?废太子不知什么时候就死了,你放着大好前程,竟要嫁他?这世上还有人争抢着去守寡,真是可笑。”
章清满是幸灾乐祸,看傻子一样,叫汪思柔心中火起。
笑她可以,笑萧昱瑾不行!
还敢说萧昱瑾快死了,汪思柔攥紧了拳。
在章清的尖叫声中,她押着人胖揍一顿。像是当初在栖云院,章清嘴贱道破桑落与太夫人约定时一样。
而一向最重女孩教养的章氏,在清姐儿鬼哭狼嚎的吼叫中,硬是装作没听到。
竟敢咒她女儿守寡。
若不是碍于长辈身份,她都想上去踹两脚了。
不过如章清一般想法的人也不在少数。
京城中好些贵妇人都是这般想的,只不过她们没有章清刻薄,将幸灾乐祸都藏着深处。
直到新帝登基,第一道旨意从宫门流出,不是封赏至亲家族,而是册封前朝太子为庐陵王,享州郡食邑。
众人才知,陛下心中是如何看重前朝太子。
汪思柔从人人嘲笑,一跃变成羡慕巴结的对象,如同她的未婚夫庐陵王一样,重新受人追捧起来。
不过这夫妻俩咸鱼得很,一丝上进心也无。
与他们吃喝玩乐可以,一旦有人想走夫妻俩的门路,借此亲近铁血手腕的陛下或是独得盛宠的皇后时,他们是一下也不肯搭理的。
不是不行,而是不肯。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