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有声音,由远及近。
林若菡走得很累,听得不是太清楚。
知道那个声音终于远远追来,及至近前。
“若菡,醒醒。”
“呵呵,看不出来,你是如此懦弱之人,一口一个林大人叫得胆大包天,不是说要弑父吗,怎么,现在倒是成了缩头乌龟,连睁眼瞧瞧都没胆量?”
“不是狂得没边吗,林燮都不放在眼里,怎么,是能医不自医,还是无能医不了?”
“他们输了这么多真气给你,又有老参和我的大还丹,哪怕你就是被打得筋脉皆断,死人都该活过来了,你比个死人还不如吗?”
一句比一句讽刺,一声比一声挖苦,林若菡想要转身看看,什么人如此口出狂言。
只要条件具备,她能毁灭这个国家无数次,谁敢说她无能?
林若菡顿住脚步,想要转身看看来路,却凭她如何用劲,始终无法转身往回走。
身后之人还在唠唠叨叨,不是说她胆小,就是说她无能,林若菡气不打一处来。
她咬牙,把洪荒之力都借来了,才勉强堪堪一个回头,身体却还是转动不了。
可就是这么一个回头,眼前终于出现了久违的光明,耳边的讽刺挖苦声音消失,代替的是一声声低低的抽泣。
林清江伸手,用衣袖抹去额头细密的汗珠,“冬雨,药。”
林若菡感觉自己眼前有数道人影晃动,自己被微微扶了起来,一口接一口温热的药汁已经到了口中。
她有些茫然,脑袋转了很久,才明白自己做了一场极为漫长的梦。
漫长到,已经过了人生一世这么久。
她记得很清楚,最后一句话,两清。
新的一世,真正开始。
半夏扶着林若菡,冬雨一勺接一勺的喂药。
从一开始的慢慢吞咽,到后来的直接喝下,冬雨欣喜林若菡终于有了清醒的意识,眼泪顺着脸颊颗颗掉落。
林若菡想要安抚众人几句,却发现眼睛都只能展开一条缝,头晕得极其厉害。
刚一碗苦药下肚,嘴里又被塞进了一片老参,她微微皱眉,但还是很配合的含着。
王嬷嬷一张恐怖的疤痕脸出现在眼前,因为喜悦而变得不那么难看,“我的大小姐哎,醒来就好,老奴给你熬了粥,等药性过一过,就给你端来。”
林若菡微微眨眼,表示自己是一个非常配合的病人。
林清江的脸出现在面前,“若菡,你只是是血过多,身上最重的伤也不过是外伤和骨裂,且都非致命伤,好好养着就行,这些你自己都会治。你”他有些迟疑,“如今都已经走到这一步,该放开的,还是放开吧,往前看看,兴许能”
林清江话还说完,就看见林若菡再次微微眨眼。
睫羽轻扇,床上瘦弱的小女孩难得露出些许的乖巧和顺从。
林清江想起,他和嫣然的女儿,还没有及笄,寻常闺秀,正是赖在母亲怀中撒娇,被父亲面上严肃实则娇宠的斥骂的时候。
可他的女儿……
林清江有一瞬间的伤感,但马上又释然。
曾经他的母亲在他怨天恨地的时候,告诉他,“清江,你应该知足,至少你还活着。如果你投身在一般的贫苦人家,也许一场颇为常见的天灾就能让你和野狗抢食,甚至尸骨无存。你今日无需终日辛苦劳作,却也丰衣足食,已经应该要感谢上苍了。”
这些话,他一直牢牢记在心里。
而今,他希望,他的女儿也能懂得这个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