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神庙外。

北风卷起地上的雪花。

殷红的鲜血，融化了一片雪地，血水和融化的雪水混在一起，形成一片红色的水洼。

沈默跪在那片水洼上，仰头望天。

他充血的双眼，此刻血丝褪去。

眼瞳恢复了清明。

他的眼珠子，先在眼白里，滴溜溜的转了两圈。

随后沈默才转动脖子，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双手。

他的左手，此刻握着一快血色的残肢，残肢像是某种动物的臂膀。

上面被啃掉了好几块皮肉。

他的膝盖边血洼里，则有破碎的骨头渣，上面黏连着肉筋……

恶心！

无法形容的恶心。

沈默觉得肚子里一阵翻江倒海。

从喉咙里涌出来的血腥味儿，让他忍不住的作呕。

他四肢并用，爬出血洼，鼻腔里，喉咙里的血腥味儿，让他直接在雪地里，呕吐出来。

他的眼眶泛红，随着呕吐，鼻涕和眼泪，也一并流了下来。

接着。

沈默不知怎地，一边呕吐，一边呜咽出声。

他在空旷的雪地里，哭得好大声。

可就在这时，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忽然传进沈默的耳畔。

“别吐了，再吐一会儿又饿了。”

“作为一个活尸，要想存活于世，首先要学会的，就是不能挑食。”

“其次，就是绝不浪费粮食。”

四肢着地，在地上呕吐的沈默，抬起头。

他呲着牙，瞪着双眼，来回张望。

“谁？”

“谁他娘的在说话。”

“什么是活尸。”

“看清楚了，老子是人！！！我是人！！！”

而就在这时，沈默觉得自己的撑在雪地上的手背一痛。

他猛地低下头，之后惊叫一声。猛地抬手。

而雪地上，一条漆黑的，长着碧绿眼瞳的黑蛇，正吐着蛇信，阴恻恻的盯着沈默。直接口吐人言。

“看哪儿呢？”

“本大爷一直在你下面。”

沈默长大了嘴，他一屁股跌坐在雪地里，只觉得头皮发麻。

他要疯了。

真的要疯了。

这短短几个小时，比他出车祸，死后七天，飘荡在人世间的经历加在一起，都要让他惊心动魄。

早知道这样，他恨不得在变成鬼魂的第七天，就魂飞魄散，在死无葬身之地，归于虚无。

沈默怔怔的盯着那只黑蛇，睚眦欲裂。

黑蛇则依旧淡定的盯着沈默。

甚至直接盘上沈默的小腿，开始往沈默的肩膀爬去。

“诶呀呀，看你这幅没出息的样子！亏本仙家，当时，还想选你出马！”

“遇事如此，如何修行啊？”

沈默咬着牙，猛然抬手，抓起爬上自己小腿的那条黑蛇。

“修行你大爷？”

可就在这时，原本被沈默抓在手里的黑蛇，却化作黑烟散开，黑烟再次凝聚时。

黑蛇已经缠绕在沈默的小臂。

“痴儿！还不肯接受现状吗？你本来已经死了。”

“但是，掌缘化敷生死业尸天尊，给了你重活于世的机会！你自怨自艾，竟还不懂得珍惜？”

“知道这是多大的机缘吗？”

“你死在2023年，那位天尊，却让你在180年前，以活尸身份，重活于世！”

“这简直是相当于……按照两百年后的骚话怎么说来着？”

“这简直是小母牛坐飞机，牛逼上天了，你知道否？”

沈默看着盘在自己小臂上的黑蛇。

眼神中的惊骇渐渐褪去。

他咬着自己的舌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2023？你怎么知道，我来自2023，你又是什么东西？”

黑蛇继续绕着沈默的手笔，往上盘攀。

“我怎么知道你来自2023？废话，因为老子也他娘的是从2023年，回到的此时……这都他娘的是被你拖累。”

“至于我是谁？你祖爷爷那一辈，把我请入你家中。此后，本大爷吃你沈家香火，庇佑你沈家平安，如今已经三代！咱，就是你沈家的保家仙！”

“山海关外，铁刹山北，大秃顶子山，常大安！！！”

“你这一代，是你沈家独苗，奈何你从小体质虚寒，有早卒之相，怕是活不过三十岁，所以我常附你身旁，想着为你避祸，实在不行，就找你出马。”

“哪怕做了出马弟子，也比早卒要好！”

“结果他娘的，谁知道你这倒霉衰的，自己早卒也就算了，竟然他娘的，能被“掌缘化敷生灭业尸天尊”，盯上……”

“魂魄被拉扯回还，还变成了活尸，就连和你因果深重的本仙家，也没能逃得过！”

“回到这乱糟糟，气煞活人的纷乱时节！”

“你说，你欠老子的，该怎么还？”

黑蛇长大了嘴，冲着沈默，嘶哑咆哮。

沈默睁大了眼。

一时之间，被震撼的不知该说什么。

在他零碎的童年记忆里，的确记得，每次回爷爷家过年，在那处老院子里，有一间像是供奉“佛像”的堂屋。在全家聚餐之前，爷爷都要把几盘肉食，还有几包好烟，端进“佛堂”!

幼年的他不懂事，还以为爷爷是自己去那个堂屋，开小灶。

等爷爷出来时，自己总要爷爷把嘴巴张开，自己趁此来找，爷爷“偷吃”的证据。

爷爷那时也不恼，只是拍拍他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