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内有不少灯被射穿,地板千疮百孔,一道道光柱自二楼插入房中。
柳裁烟的眼睛睁着,睫毛已不再颤抖,一把匕首刺穿她的咽喉将她钉在地面上,鲜血汨汨自弹孔中流下。
郝多钱雇了十个杀手同她上船,然而这突如其来的反转令掩藏在人群中的杀手们不敢轻举妄动,更令柳裁烟率先送了命。
密道狭窄,船底暗室逼仄,挤不进多少人,孟道台容不得柳裁烟,却一定会带上戚即安,然而戚即安竟选择留在房内。
他不能离开,因为她还在那儿。
黑洞洞的枪口指向他,反贼余党也受了伤,举枪的手臂淌下血来。“快告诉我洋枪在哪儿?!信不信我真的会杀了你!”
“真是啰嗦。”船顶也被射出不少窟窿,戚即安拍去散落在身上的木屑和瓦屑,淡淡笑道:“章积孝已经战败而亡,大局已定,你们不想着与反贼脱去干系,竟偏要自寻死路。”
欲海求欢的仙岛俨然成为了夺命炼狱。
舫厅满是呜咽声,祝酒掀开覆在他身上已中弹而亡的公子哥,只见幸存者们都挤在船外走廊上,更有不少人跨坐在栏杆上,纵使河水刺骨寒凉,只要再听得枪响他们就会跳下河去。
有两个胆大的男子极为生疏地托着两柄长枪对向三楼,汗流满面,大气也不敢出,他们定是看见了反贼的动向。
水晶灯碎了一半,落了一地尖渣,只要踏上一步就会发出声响。祝酒将鞋脱下,与那两个胆大的幸存者比了个手势,随后赤脚踩在尖渣上向楼梯走去。
穆因音握着匕首蹲在窗下,房内的情形都被钉死的窗帷遮住,只能凭声音分辨出两人大概的位置。
眼前是浩瀚开阔的水面,黑沉地翻滚着,落入水中的人渐渐不再哭喊。
一双沾满鲜血的男子的手忽然握紧她面前的栏杆,有人正试着爬上三楼的走廊来。他是谁,是敌是友?!
反贼满脸涨红,脖颈上青筋凸跳,大喝一声:“是皇帝老子,是清军,是你们这些悠哉的富人不让我们活!你们一个个都死不足惜!”
戚即安敛了笑意:“如果你现在扔了枪,转身从房内走出去,我就当放你一马,如何?”
“放了我?你以为你现在有这个能力吗?罗三子!”反贼忽然冲窗外喝道。
“大哥!我来晚了!”窗外的男子爬上三楼的走廊来,他的背上背着一柄洋枪,此时解了下来用枪托砸开一扇窗户,对准戚即安的后脑勺。正是反贼呼唤的同党。他的上半身探入窗内,未见到走廊的角落处有一个蹲低的人影正慢慢靠近。
祝酒刚想从门外探出头来,听得房内又有一个声音响起,心中大叫不好。
“我既然敢上船就没想过活着回去,我死了不打紧,我的家人可还要活命!最后问你一遍,洋枪在哪里?!”
“对!大哥问得好!”罗三子高声附和着,只觉得下身有硬物一抵,低头一看竟是一个伙计手拿一把亮闪闪的匕首在笑着看着他!
罗三子双手托枪,无法抽出手来抵挡,且枪管硕长,不适合近身搏斗,要害被制也一时不敢动弹。
“罗三子你做什么呢,还在和他打哈哈。快告诉他实话让他死个明白,你来晚了就是因为我带着你把那三百个箱子验了个遍嘛。”伙计开口了,原来是个女子!
房内的反贼见不着说话人的身影,但可见罗三子脸色有异,对着戚即安的枪口只要稍稍一动就会对准自己,不禁顿生警惕。“三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哥你不要听她的!”
穆因音将匕首更用力地一抵:“这次一起来的兄弟都死了才好,到时三子你带着洋枪回去,既能和家人团聚,还能捞个大哥来做。你说好给我的好处,可不能少哟。”
“罗三子,她到底是谁?!她刚刚为什么说带你去验过了洋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