鸭舌帽男眼神阴郁地看着窗外飘过的风景,心中暗暗盘算着什么。
火车一路呼啸,经过了一片又一片原野,5号包厢内终于迎来了剩下的两名乘客。
18号床和20号床的是一对父子,父亲三十多岁的样子,举止斯文,穿着体面,为人和和气气,像个中学老师;儿子大概七八岁的模样,调皮捣蛋,爱哭好动,虽然有父亲的管教,但依旧我行我素,活脱脱是个熊孩子。
鸭舌帽男虽然心头不满,但也不好发作什么,只能暂时忍下——等到风头过了把他们统统炼化成傀儡!
那个高中生倒是没有继续作妖,而是从书包里拿出了一台平板,用电容笔在上面写写画画着什么,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当中。
时间渐渐过去了许久,火车一次又一次地停止、启程,窗外的风景也从一望无际的稻田变成了丘陵、湖泊、大河、森林、高山、城市……
可奇怪的是,包厢里的另外三个人始终没变,他们的目的地似乎也是这趟列车的终点站。
鸭舌帽男心中有些疑惑,但又说不清楚问题出在哪儿。
时间又过去了四个小时,窗外的地形再次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沿途的植被类型也稍有改变。
对面的高中生仍在不厌其烦地画画,上铺的那对父子仍在喋喋不休地说教、吵闹,就像……在重复着某种既定的程序……
这是……不对!
绝对是哪里出了问题!
这个包厢……
鸭舌帽男再次向窗外望去,在和煦的阳光下,沿途的风景是如此的逼真、细致,看不出一丝毛病……
不对!不对!
阳光……是了,是阳光!
自己明明是12:07坐上的火车,时间都过去这么久了,那太阳怎么还在天上挂着?就算是经度变化的缘故,也不可能会这么离谱……
鸭舌帽男狠狠地吞了口唾沫,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心中已经隐隐有了一个可怕的答案:
这个世界……是假的!
自己是什么时候……
突然之间,世界莫名安静了下来,车厢外乘客的走动声、隔壁包厢的呼噜声、车轮与钢轨的碰撞声、火车本身的鸣笛声……这些统统都消失了,仿佛被某种超越自然的力量给抹去了,只剩下永恒的寂静……
就在这时,坐在17号床铺上的高中生突然停止了手中的画笔,脑袋机械似的向左旋转了90度,双眼无神地看了过来,脸上带着诡异的微笑:
“你醒了呀……”
坐在18号上铺的年轻父亲也停止了说教,偏转视角,脸上露出了如出一辙的笑容:
“你醒了呀……”
头顶的20号上铺,沿着床沿的位置垂下了一颗倒立的小孩脑袋,同样是那一抹渗人的笑……
“啊——”
鸭舌帽男的精神瞬间崩溃,也不管什么三七二十一了,冲着身旁的窗户就直接撞了过去。
玻璃应声而碎,但想象中的坠落撞击感并未出现,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真空中的漂浮感。窗外的世界瞬间化为了漆黑的泡影,迎接自己的只有无尽的黑暗和无法言表的窒息感……
不知过去了多久,眼前的世界再次被一片刺眼的光明所替代,鸭舌帽男突然获得了身体的掌握权,他就像一条缺水的鱼一样贪婪地呼吸着空气,消解着劫后余生的恐惧。
“哟,你醒了呀!”
耳边传来一道戏谑的声音,鸭舌帽男瞬间应激似的打了个激灵,神智恢复了清晰。当他看清眼前的场景时,再次被吓得面无血色。
这里,不正是自己刚才所在的5号包厢内吗?所有的布局,物件的摆放,全部一模一样,没有任何变化,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究竟发生了什么……
鸭舌帽男尝试着调用灵能,却感知不到一丝力量。一低头,才看见自己的手腕上多出了一条粉红色的警用手镯,不仅双手被困,连体内的灵能都被封禁了,完全不受自身的控制。
此时的他,已经完全变成了一个毫无反抗之力的废人,再无逃脱的可能。
对面的床铺上,那个腼腆的高中生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赫然是那个追杀了自己一路的年轻人……
他心如死灰,一脸绝望地看向眼前的俊朗青年:“你是怎么发现我的,白均……”
白均闻言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也不回话,只是拍了拍手,包厢大门应声打开,走进了一大一小两道身影,大的三十多岁,小的只有七八岁的模样。
鸭舌帽男心头再震,这两人与刚才的那对父子隐隐有几分相似,虽然穿着常服,但眉宇间那份气定神闲的气质,是普通人比拟不了的,这两人的修为,只怕都在自己之上……
白均缓缓起身,向着二人躬身示意:“多谢二位前辈相助,接下来,还请二位将其严加看管,稍后押送回异能局,交由审判会羁押看管,别让天枢截胡了……”
那两人并未出声,只是微微颔首,以示应允,随后在鸭舌帽男左右坐下,仅靠着深不可测的气势,就将其震慑得不敢动弹。
“不!你不能这么做!我隶属于天枢厅,是特勤处中层管理人员,你无权审判我,我要见……”鸭舌帽男像是受到了某种刺激,色厉内荏地冲着白均喊叫。
“行了,别装了!”白均一脸不屑地翻了个白眼,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也很清楚你想隐瞒什么,无非是暗度陈仓的小把戏罢了,都是几千年的老套路了,没想到今天还有人在用,真把这么多年的科技发展当摆设了?”
“你什么意思!”鸭舌帽男呼吸一滞,心中隐隐有了一丝不安——不!不可能的……
“嘁,死到临头了还在嘴硬。”白均取出了一台平板,手指轻点数下,调出了一份文件,面无表情地念道:
“言霖,男,29岁,岭南人,自幼父母双亡,二十二年前携双胞胎弟弟一起,拜入闽中12宗之一——【念宗】门下,后因天赋异禀,成功获得宗门秘法传承——千机傀儡术,受门内长老赏识,得到重用。”
“七年前,因偷学门内禁术,被【念宗】高层察觉,念其多年功绩,未废其修为,仅逐出师门,并于道盟内部下发封杀令,禁止其余宗门接收,遂成散人,混迹于南方各省,后得江南天枢厅招募,任职至今,我说得没错吧?”
言霖越听越是心惊,面色煞白,手脚冰冷,他绝望地闭上了双眼,只觉得坠入了无尽深渊——完了,彻底完了……
白均似乎是嫌刺激得还不够,索性把话全部挑明了:
“至于导致你被【念宗】遗弃的禁术,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应该和你的弟弟有关吧?当时你的修为陷入了瓶颈,迟迟无法突破,宗门对你的期待也越来越低,甚至降低了资源的倾注,这让你感觉到了危机……”
“于是,你不顾风险,在你弟弟的协助下,私自闯进了念宗圣地——千绝塔的底层,偷学活傀之术,然后……你就拿自己的亲弟弟练手,抹去了他的灵魂,将他炼化成了你生命中的第一具肉身傀儡……”
“凭借着血脉之间的特殊联系,这具傀儡几乎可以摆脱傀儡术的距离限制,成为了一具足以以假乱真的“第二真身”,用来干扰我们的视线。至于你的真身,不出意外的话,想必已经离开了淮宁的地界吧。”
听到这里,言霖绝望地笑了笑:“既然你早就知道了,那么找到我的本体也不算什么难事吧?”
“确实……”白均也不解释,而是大大方方的承认了,“我们跟踪了许久,但一直不太确定究竟哪一个才是你的本体……所以才迟迟没有动手,现在弄清楚了,那一切就都好办了。算算时间,应该差不多了……”
说着,白均看了看腕上的手表,嘴角勾起一道优雅的弧度:
“十、九、八……”
“等等,你什么意思!”言霖再次慌了,几近崩溃的眼神中迸发出野兽般的凶光,但瞬间就被身旁的两名异能局护法控制住。
“哦,没事儿,就一个小游戏而已,放心,不疼的,很快就过去了,你想亲眼看看吗?”
白均的脸上露出儒雅随和的微笑,随后,将手中的平板放到了言霖的身前。
平板的显示屏上,此刻正播放着一段航拍的直播视频。画面中,乌云密布,电闪雷鸣,在狂风骤雨的鞭笞之中,一辆凶猛咆哮着的越野车在山间的一条小路上疾驰,从那风驰电掣的速度来看,车主应该是个车技超群的老手,在崇山峻岭间尽情宣泄着男人的本色。
然而看到这一幕的言霖却被吓得肝胆欲裂,圆睁的怒目硬生生地流出了血泪,用毕生的力气发出最后一声哀鸣:
“不——”
下一秒,随着一道通天彻地的雷芒自苍穹之上劈下,整个世界瞬间陷入了一片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