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此去,若遇到天都方面高于你的人物,他们极有可能无暇与你激战,只为你造成一些独特伤势,或为让你带路,或为借你扰乱第一殿主。”
“那般,你就深切入定吧!”
威众殿主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听过这段话,却立刻明白这是祖师的预算,埋在他内心深处,必要的时候才会被他听见。
渊界人间即将迎来前所未有的巨大变局,在这种时候深层入定,等于把命运全部交给了别人,无论胜败自己都无法再做出干涉。
任何强者都不可能容忍这种情况,威众殿主本能的想要反抗,但是那个声音在他心中响起的时候,他已经反抗不了。
他当场如石像一般,向地下坠落,穿透地层虚空,坠向神异海。
苏寒山遥遥的察觉到他的动向,微微皱眉,眼中却有一种精芒。
凭这个分身要杀威众殿主,不是个简单的事情,确实是没空,也确实是有所算计。
不周祖师能预算到这一点不奇怪,但不周祖师给出的应对方式,明显就比较保守了。
仅仅是能让苏寒山的算计落空,而不能卡住苏寒山的动向,不像星辰三界中那么可怕。
七代祖师搅浑水,果然是有一手,不周祖师再能算,当对面有三个宏道入场,他也没有多少余力了。
谋事在于自身,成事只能在于门人了!
苏寒山遁走之时,身边一层白光,把内部时间流速调快,得以仔细询问赤猿,探查赤猿身上的因果缘法。
赤猿加入的面具组织,立刻暴露了出来。
“全部都是重生者,说话又好听,还各有一手绝活,更有资深同行大前辈,慷慨指点后辈人……”
同样跟在白光中的夏侯,虽然保持着绝对冷静,语气却怎么听都难免带上了一点怪味。
“你们南神异洲的重生者,福利竟然这么好的,这么会找新人,怎么没把我也找上?”
赤猿险死还生,仍有些晕乎:“不知道啊,找新人这些,都得看箭王前辈……”
“哦!箭王前辈也在被追杀,他号召大家,说要去南荒祖神庙!”
箭王,原名王长弓。
他在那个面具组织里面,一直是用老前辈的身份出现。
就算是合欢道主那个老妖婆,都以为他也是一个深藏不露的老家伙。
但是,他今年实际上也就是四十岁左右,年纪可能还不到合欢道主的一个零头。
二十年前,他还只是南方大山里面一个很不起眼的小部落“须王氏”的猎人。
在一次无意中,他们遇到了相当于二阶天梯境界的妖物蝮鱼,整个狩猎队伍险些全灭。
是他钻到那只蝮鱼的肚子里,竭尽所能,才将一支毒箭刺入胃袋的内壁。
部落里来援的人,把他从那只蝮鱼尸体里救出来时,他全身大半的皮肤都已经被溶解,骨头究竟断了几根,更是不好细数。
即使是最有经验的老巫医,也觉得他已经活不过去当天晚上,只能用麻痹痛觉的药泥裹满了他全身,希望他死的时候,能够舒坦一点。
可是,就在那天晚上,他看到一只蝴蝶从窗外飞来,落在了自己胸口。
随后他就获得了名为“皇世经卷”的无形异宝,在脑海中为他推演出了未来的生活。
他们的族长没有放弃挽救他的一丝希望,带着部落的积蓄和蝮鱼的妖骨,前往赤铜城,希望能够换取救命的宝药,竟然成功换回了一枚“豹变换骨丹”。
王长弓在药力作用之下忍受了七天七夜的痛苦,成功消化了古怪的药力,伤势愈合,抻筋拔骨,竟然还比受伤之前长高了半尺。
那位愿意给他们族长交换丹药的巫师,听说了这件事之后,亲自上门收他为徒,展现出了强悍的武功和神妙的异术,一切简直美好的让人心慌。
王长弓留了一个心眼,在随后三年的苦修中,琢磨了不少小手段,暗藏起来,更是和同门有了一种默契。
可惜没用,三年之后那个巫师不知不觉中就给他们全部下了药,像挑猪仔一样,把练功最勤,最能熬受痛苦的几个弟子,丢在鼎里大火烹调,熬成了药膏,以求延寿。
王长弓就在这第一批“药膏”之中。
皇世经卷推演出来的经历,恍如一梦,当他重新睁眼的时候,发现他还躺在自家部落的病床之上。
可是那三年经历,又实在是太真实了,就像是他真的去体验了一遍,其中的悲欢离合,辛苦痛楚,毕生难忘。
值得庆幸的是,在他心神经历了这么一番痛苦折腾之后,也得到了皇世经卷的奖励。
可以从那次推演之中,挑选一门他在三年里练成的功力、技艺,灌输到现实之中,或者具现出一种自己亲手制造的丹药、器具。
他靠着奖励,功力大涨,续了一口气,第一件事就是拉住了族长,不让去什么赤铜城里。
没过多久,王长弓又发现,只要他在现实中,干涉一群人、一块地方的局面,改变原本的走势,积累了足够的“气数”。
皇世经卷就可以再度被触发,为他演绎未来的生活。
虽然在每一次演绎中,他基本都活不过五年,经历过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死法,意想不到的强敌。
离开部落拜师一个剑派,结果门中最强的竟然是一个扫地的,外敌上门,把戒律长老都杀了,顺便重伤了一大堆弟子,扫地的也没出手,非得人家打到他面前,他才展示出宗门高人的身份,王长弓就在重伤的弟子之中,不久后就咽了气……
离开部落,拜师一个佛寺,遇到八百年前的老鬼残念不灭,正好突破镇压,把整个佛寺化作黑暗试炼,慈眉善目的寺中长老,一个个抱铜钟,烧铁鼎,手拿金钵,背负佛像,考验弟子武艺,稍有差错,就是金锤贯顶,铁鼎烤肉。
王长弓算是武艺精熟,本身对自己要求就够严苛,连闯了四关都通过,连听了四声“你过关”,结果在第五关的时候,被挂在了梅花桩上等风干……
没有离开部落,把自家部落改造成一方宗门,宗门覆灭后,为了复仇,修炼秘法转化成绝色女子,卧薪尝胆,却被一个城主看上,当夜迫于无奈,切磋采补秘法,同归于尽……
最莫名其妙的一次,他在发展势头最好的时候,干掉了自己以前积累的所有仇家,却死在了什么中土过来的星空道传人手上。
那家伙好像是两位元神高手的集合体,因为元神冲突,完全是一个疯子。
天可怜见,那时候王长弓还没离开过南神异洲的南部大山一隅之地,所谓中土,根本是只存在于传说里的一个地名。
鬼知道怎么会有那么一个人,突然就跳出来,一巴掌把他拍死。
而最离谱的一次,是他也已经修炼成了五阶元神高手,神功大成,大笑着出关而来。
结果被天上掉下来的一只破草鞋撞进嘴里,当场噎死了。
后来又经过几次推演,他才知道,自己那时候已经被魔族盯上,实际上是中了魔族的诅咒。
没事,虽然次次推演之中他都死的很惨,但是靠着这些未卜先知的情报,靠着皇世经卷的奖励,积累下来的人生经验。
他在现实中却是越走越顺,越走越远。
甚至通过皇世经卷的推演,他察觉到了一些“重生者”的存在。
利用秘术手段,王长弓连唬带骗的搞出了面具组织,搭起了一个互通有无的框架。
大家的路子就都走得更顺了。
然而,等王长弓修炼到了虚空秘境之后,他才发现这个世界对他而言更加危险了。
在皇世经卷的预演之中,达到了这个层面的王长弓,稍有一些大胆的举动,就可能会遭到不知名强者的关注。
有些时候,好像连皇世经卷也摸不准,那些绝世强者究竟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所以王长弓的推演,竟会出现卡壳的状况。
在某一次预演中,他听说天都仙府的祖师寿终正寝,中土大乱,想着反正也是预演,自己不会真的死,就准备过去见见世面。
谁能想到,在靠近天都之后,前方整个世界都不复存在,所有的景色变成了一片空白,紧接着,数量大得不可思议的可能性,同时在他面前铺开,险些把他的心神弄得分裂开来。
他还不信邪,在下一次推演中,想着不要靠近天都,光是在中土边缘窥探,打听打听消息应该无妨。
为此他还特地转了个方向,明明是从南方过海,向中土而去,却转在中土西岸登陆。
结果他踏足中土的那一刻,西方正好也有什么东西登陆中土。
这回皇世经卷没有给他展示任何可能性,在预演中的他,当场就失去了意识,连现实中的他都昏睡了半日。
再到后来,现实之中的天都祖师活蹦乱跳的,还硬扛着天限,向全天下人传授降魔武道。
你管这叫快要寿终正寝?!
寿不寿终不知道,反正这老爷子肯定还未寝!
这是完全没有被皇世经卷预演的事件。
中土二字,从此在王长弓心里被打上了一个“见鬼”的标志,之后任何一次推演中他都没有涉足。
不过,每次推演中,魔劫都是一个极大的麻烦,为了发挥出降魔武道的最大潜能,王长弓在后续的几次推演中,都尝试向九层渊界更深处探索。
直到有一次,他潜入的太深了,意外发现许多大魔,竟然在叩拜一座深黑色的山脉,看起来每一座山峰表面,都如镜一般光滑……
皇世经卷直接终止了这一次推演。
还似乎为了斩断什么联系,让王长弓关于那一次推演所见的最后一幕,变得非常模糊,怎么都回想不清。
那也是他最后一次推演未来。
从那以后,他到现在还没有积累到足够再次推演的气数。
主要也是因为,他不敢贸然掺和到一些大事件里面。
可是到了他现在的境界,每次推演所需的气数,已是非常庞大,他不敢掺和太大事件,那就只能慢慢的积累了。
最近几个月里,他忙的最多的,就是帮助合欢道主重新整顿宗门。
合欢道的势力不小,人脉更是非同小可,让这样一个宗门彻底完成转型的话,将来出产的灵兽灵药,在魔劫之中将会有多么巨大的作用?!
协助完成这件事的话,潜在的气数变化,绝对够他再去推演了。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不周宫的第一正殿之主突然跑过来要杀他。
还好他在各种推演里遇到的莫名其妙的事情,已经够多了。
第一殿主的突袭,施展的是天下最顶尖的暗杀之术。
曾经在大秦时代末期,各种机关傀儡大军都已经报废,就是靠着一批暗杀者,保持了大秦最后的威慑力,令当时的八荒各派,依然人人自危。
第一殿主更是在五百年前,就有过一个呼吸之间,暗杀虚空强者的战绩。
可对于王长弓而言,就算是这种档次的暗杀,跟光明正大的挥拳打过来,也没有什么差别。
箭王经验已满,不死于突袭!
他这番辗转三十多万里,竟是在围追堵截之下,还能逃到了南荒祖神庙附近。
“成了!只要我能到了那里,就会安全的。”
王长弓的推演未来,所有跟宏道者相关的事件都无法推演,唯独这南荒祖神庙,据说供奉着南方唯一的宏道者。
他在某一次推演中曾经来过,却没有遇到任何异样,反而颇觉舒适,那时他心中就有一些猜想。
不周,龙庭,灵洲帝使全都牵扯进来,今天要想有惟一的生路,也唯有到这里来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