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小翠一开始回到甜水村时,没有引起旁人的注意,她也没有第一时间告知崔母和大嫂张氏自己被休的消息,大家都以为她只是回一趟娘亲而已。
不过,随着她待娘家时间日久,崔母和张氏也渐渐察觉出不对来,偶尔问起她时,她只是眼神闪烁,嘴里含糊搪塞一句:“家里没啥事忙活,我想在娘家呆多几天。”
崔母听罢,也不好再多问了,生怕闺女以为自己不欢迎她回娘家。之前,在大儿子的葬礼上,她对小闺女乱发脾气,说出了许多伤人的话,过后,她也意识到自己不该那样说。如今,她已经从那场“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痛中醒过来,小闺女在她身边多待几天,也方便她补偿她。
只不过,张氏却没有那么好被搪塞。她觉得小姑子的理由很不靠谱,眼下正是准备入冬的时节,家家户户的主妇忙得不像话,哪里是没活干的时间。而且,小姑子这回带着的行李未免太多了些。她隐隐有种怀疑,小姑子恐怕是又犯了什么错,被王家赶回娘家闭门思过吧。猜着这点后,她便也不好再问小姑子“还不回去”的问题了,以免让她尴尬。
这恐怖的消息被戳穿,是在某个嫁到长流村的妇人回甜水村的娘家时,她把崔小翠意图破坏李小洁名声进而被王家休弃的事当做稀罕八卦,分享给了娘家的三姑六婆。
也不过一天的时间,这消息就跟长了脚一样,走遍了甜水村各家各户。但因为其他人的避讳,崔小翠本家的三个哥哥四个嫂嫂,反倒成了最后的知情人。
此刻,崔大家中,崔小翠的哥哥嫂嫂们以及娘亲,正拉着她“三堂会审”。
最先说话的是崔二,他向来是最性急的。“外面在传,你要害李村长的孙女,没害成,被发现了,然后王家休了你?”
崔小翠的脸色早已苍白无血色,在众人灼灼的目光中,似悲愤又似羞愧得点了点头,不敢直视面前任何一位亲人的目光。
“你怎么那么糊涂呀?李村长的孙女,不是你定下的大儿媳妇吗?就算要退亲,好好商量就成了,出这种损招,你良心被狗吃了哇?”
崔二原是不相信那些人的胡言乱语的,见小妹竟然点头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气得都坐不住了,原地跳脚,气急败坏得指着她骂道。
“我也不想的。鸿学来信说了知府要收他为女婿,想要退亲,但是公爹和婆婆都不乐意,说女方无错,咱不能嫌贫爱富,愣是不让退亲,我一急,就……”
“一急就想到坏人家女娃的名声,这也忒毒了些吧!”
崔二媳妇嫌弃得瞄了一眼小姑子,心道,这个小姑子真得被宠得心眼都坏了,从前做了那么多错事,都一直有人兜底,难怪做起事来也愈发肆无忌惮了。
崔小翠将头埋得更低了,不过还是忍不住小声为自己辩解,“我没想将这件事情闹大,我只是想着让那人抓她的手,我当场逮住,拿捏她主动退亲就是了。到时候,就说两家没有缘分,谁也不会知道她被别的男子轻薄了,我又不会传出去……”
崔母也忙站在小闺女这边说话,“对呀对呀,你们妹妹的心并没有那么坏,她也是为了大外孙好嘛!”
“娘,你怎么还为小妹说话呢?错就是错,无论她为的是什么?人家女娃娃的名声,搞不好,是要命的!”
崔二再次气得直跳脚,不仅为崔小翠的嘴硬不知错,也为娘亲不分是非的偏袒。
“娘,说一千道一万,小姑子这次做得太过了。小姑子,你虽然没有闺女,但是你不也有侄女吗?要是欣欣遇到这种事,你会咋想?”
大嫂张氏痛心疾首道,她实在没有想到,平常只是有些刁钻和势利眼的小姑子竟然会做出这种没有底线的事情。
“好了好了,这不是事情没成嘛,王家打几下骂几句就算了,咋还能把人休了呢?小翠好歹为王家生了两个男娃,鸿学还是秀才呢!你们三个当哥哥的,要骂就现在骂,骂完就去长流村给你们小妹讨说法去,咱崔家不能让人这么熊!”
崔母显然没将崔二刚刚的责怪放在心里,她一心想要给王家施压,好让王家能领闺女回去,总不能因为一件未做的事情就休了自家闺女吧,这未免罚得太重了。
岂料,崔小翠听到这个时,却连忙摆手说“不要”,生怕几个哥哥真得上王家讨说法,那自己才真的是回夫家无门了。
大嫂有些狐疑得望着小姑子,她向来是个得理不饶人的主,被夫家休了,若是自觉没有错的话,指定是委屈巴巴求着家人撑腰,哪里会是这种举动?于是,她试探性得问了一下,“小姑子,你是不是还有其他事情瞒着我们?”
崔小翠的身子不可抑制得抖了下,心道,终究是瞒不住的,便像挤最后一点牙膏那样,慢吞吞得说出另外一件事,“为了刚刚那事,我和公爹起了点口角,说话语气有些重,公爹当场晕了过去,说是中风了,瘫了半边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