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福!”
“我大概明白你的意思,不过先不说。”阿福笑着摆了摆手,笑而不语。
“十五郎呢?”
“大海之怒,威震若斯,”十五郎道,“我倒是觉得,这正是大海的力量的体现。如果不是有大海的这般广阔的力量,那就算是嘶吼愤怒,也不过就是田间地头的吵闹,不会有任何人在意。”
“啊蝶呢。”
“海纳百川之力,本已经无边无际,然而一时之愤怒,尚且不能击碎渺小的礁石,”归蝶睁开眼睛,直视着眼前的大海道,“如此的力量,倒还真不如乡野村夫之怒,尚且能击败体型相仿之人了。然而大海的威势,从来也不靠这海浪来体现,反而正是大海平静之时,才能让人意识到它的广阔无垠,不可动摇吧。”
“竹千代,这次你怎么看?”听完了各位的回答,信长笑眯眯地回望竹千代,询问他的看法,“你觉得大海是不动的王者,还是连村夫都不如的废物呢?”
“唔嗯……”竹千代皱眉思考良久,终于吐出一口气道,“我觉得,大海是废物还是王者,终究不是我所能判定的,反而是那礁石,却可以让我去模仿,如此一来,面对大海的巨浪,我也可以一如故我,迥然不动,如此岂不就是真我的体现?”
“明明说的是大海,却拐到了礁石,跑题跑题,罚酒三杯,”信长哈哈大笑,取过酒壶,真的就给竹千代倒了几杯酒,“喝了喝了,今天可不是什么斋戒的日子,少拿那些养生之道来忽悠我。”
“唉……好吧。”
竹千代喝了酒,信长畅快的转身,一行人就在海滩上支起纸伞,铺上席面,来了场别开生面的野餐会。酒酣耳热之际,信长忽然叹气一声,道:“可惜啊犬,弥吉不在,不然此时要多么热闹好玩?”
“能这么败兴致的,也只有你了,”胜三郎本来还在啃鱼干,闻言咂了咂嘴,顿觉嘴里的食物没了味道,“忽然这是抽的什么风?”
“我可不是来感伤的,只是感慨世事无常罢了,”信长举起酒杯,站起身来,绕着场中走了一圈,“大海无垠,礁石无岁,但人生在世,不过五十岁长久,以这有限之身追逐礁石大海,岂不是最愚蠢不过的事?”
“你到底要说什么?”
“我不……咳……差点被你拐跑了,”白了一眼一脸莫名其妙的胜三郎,信长道,“我的意思是,我不做大海,不做礁石,我要做的,就是我自己,织田信长。”
“难道你之前就不是信长了?”胜三郎翻白眼道,“那还真是稀奇,要不要找神主看看?”
“谁知道呢……”
信长看了看杯中酒,一口饮尽,接着对着大海,直接一把将酒杯扔了出去。
“我不会再让弥吉和啊犬的事情再发生了,绝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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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月余,今川义元麾下大将太原雪斋率领大军再次西进。为了维持在三河国的利益,早已有所准备的织田信秀自然是倾巢而出,双方再次相遇于小豆坂,第二次小豆坂战役就此打响。
然而,比起小豆坂七本枪大肆活跃的第一次小豆坂会战,这一次的织田一方因为加纳口的失败损兵折将,实力早已经大不如前。而整合了两国之力,在推行寄亲寄子的今川家却早非吴下阿蒙,双方于小豆坂对峙,最终却是织田一方先锋织田信广轻敌冒进,导致织田一方大败,从此织田方在三河国的势力尽失,唯独只剩下寥寥数个城砦。
被寄以厚望的织田信广也因此失去了在家中的支持力量,信秀最终将之安排在安详城守备。然而数月过后,力有不逮的织田信广终于也还是抵不过今川大军进攻,落城被俘。为了交换回信广,信秀不得不同意了今川的条件,将已经握在手里的竹千代交还给了今川家——而在此前,竹千代的父亲松平广忠已经死去多时了——可以说,信广的失败,最终导致了今川家彻底掌握了西三河,也就是说织田家被彻底赶出了三河国。同时也宣告着,当日曾经以半国之力东征西讨的末森织田家,已经到了悬崖边缘,只需顷刻之间,便会跌下山去,摔它个粉身碎骨。
信长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迎来了他的16岁生日。
以及,自家便宜老爹织田信秀的病危通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