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婆!”中年村汉嘶吼道,“你可知他杀了多少人...我那可怜的婆娘刚好今日出门碾药,赶过去的时候,人头就已被他一脚踩碎!”
他一边吼着,一边使劲扯着衣角上的血迹,暗红色的血迹上还黏着一滴白色脑髓,那是他妻子留给他的最后一丝遗念。
愤怒盖过了恐惧,剩余几个村民也被他的话所感染,纷纷大声控诉阿泠如何在村内展开屠杀,他们的亲人又是如何拼命保护他们而死在了他的毒手下,连一具全尸都未曾留下,曾经美好的家园又是如何在他手中沦为火海一片。
长孙璃已经完全蒙了,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好不容易适应「因果」而回想起的记忆是否真实,覆灭这小村落的真凶当真就是阿泠?
她看向阿泠,后者没有解释一句,只是笑着面对这一切,任由他们控诉叫骂不做任何辩驳,就好像——
就好像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真的是他,是真真切记录在「因果」中的一切。
断裂的因果之线随着他们的怒骂肆意生长,眼看就要接续而成,将这一块空缺的因果填补完成。
阿泠在笑,他笑的不是眼中「因果」大网缺陷在恢复,而是这一刻涌入他脑海的记忆。
“阿大”是一个出生于滇南仇蛊族下小边村的普通孩子,父亲早逝,母亲含辛茹苦将他兄弟三人养大。但好景不长,先是三弟被征兵去,又是远在他乡的二弟失去音信,国战不停,就连他这个母亲最后的儿子也被强行征走了去。
他本该死在前线,头颅被敌人割走当做战利品,但却奇迹般地生还,头颅的血肉化作猩红丝线,将他的敌人连魂带肉一块吞噬。
他浑浑噩噩,头颅生出触角行走,找到了已经招来食腐之鸦的残躯,强行将头安回去之后,他便拖着这副身子回到了家乡。
但这次回家,他不是为了和母亲团聚,而是要坐上“神座”,去完成在他脑海里响起的神谕:
“众生皆可成神,回去吧,你会看见属于你的成神之路。”
阿泠看着眼前的那个“阿大”,他的脸腐烂不堪,但他依然看得出来,那张脸并不是一副朴实的滇南村民模样,而是俊美非凡的少年人。
他起先头有些痛,但随着因果的大网填补完最后一丝空缺,这种痛苦便随之烟消云散。
血肉如烟花般绽放,它们化作千丝万缕,将在场的所有人都吞噬。
先前还在怒斥他罪行的村民再也说不出话来,丝线洞穿了他们的头颅,脆弱的魂海已完全沦陷,本就如风中残烛一般的生命暂时宣告了终结。
阿泠还在笑,他看着前方破碎的好几具肉身,笑得像一个观赏烟花的孩童般兴奋。
不仅如此,他还看到了那座山村,混乱的因果在此刻平复,重叠的画面里,践踏家园的晋乡士兵消失不见,而在村中大开杀戒的“阿大”顿住了身形,朝他转过了身——
他也在笑,笑着说:
“阿大,你看清了吗?”
“这就是因果,你选的,也是我选的——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阿泠笑得更厉害了,他回道:“错了。”
“应该是,我是我。”
“这因果不该如此,但我选择了,便该如此...就该如此...”
他低头,看向那个苍老的老人,奄奄一息的她眼中满是对儿子的不舍。
“娘,安心去吧,相信我。”
尽管很痛,但老太太还是勉强笑了出来,她点头道:“我...我儿出息了,你说得果然...果然不错,你真的成神了....”
“不。”阿泠摇头道,“我不是神。”
“我名为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