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豁然开朗,许多事无端出现在脑海。明明觉得是一场梦,可是却是那么真实,仿若就发生在昨天,就发生在身边。一个淡紫色的小身影捧了许多株天露锦跑到一个篱笆团围的小花园里,根部的泥土弄脏了她的衣服,身旁一对夫妇疼惜地伸手掸掉,将那些天露锦有序地种下;又是那个淡紫色的身影,持一柄利剑,剑招繁复,剑气凌厉,一气呵成,引得一旁那对夫妇赞许有加;妇人席地而坐,一把瑶琴横在腿上,指尖送出,便是声声妙音,那孩子手中的剑合着音符时疾时徐,腰身曼妙融阴柔阳刚,一曲琴一场舞,山色尽失;再后来,青冢一堆,纸钱纷飞,男子和孩子洒泪泣痛,从此在山腰的草房里相依,满园的天露锦开了又谢了……后来的后来,像是谁在哽咽,像是谁一步步离开。
司空綪雪晃了晃头,这不是她的记忆,却像是根植在脑海中,甩都甩不开。司空云霆额上颈间青筋更盛,大滴的汗簌簌而下,司空綪雪此时才意识到,她是和司空云霆单独在这房中。她后退着想逃开,口中呼喊着鬼仙和唐老,却脚步沉重无力,怎么都迈不开步,而那声声呼唤也如坠软绵绵的漩涡,消逝得没有一点响动。像是有绫带缚上她的脖颈,那种酥麻的窒息感传遍四肢百骸,如何努力都动弹不得。
“綪雪……綪雪……”不停地有人在摇着她,还有一只冰凉的手在拍打她的脸。
一方温热的丝帕覆上额头,一声长长的吸气,才像活过来一般,原来,是一场梦魇,一场真切的梦魇。
唐老和鬼仙焦急的面孔映入她的眼帘,她无力地笑了笑,眼神幽淡。
忆生丸虽是鬼仙所制,但其中一味霸王花却独独萧家所有。彼时鬼仙同萧家主人萧远山还有些交情,求到一株霸王花。按说这独门的物件世代相传不轻易与人的,可萧远山与旁人不同,当时鬼仙再三感激,可后来才知,萧家之所以是天下制毒的行家,非是浪得虚名。霸王花在他的精心呵护下,只得三日便呈凋谢之状。若不是他狠心取了它花心的汁液,只怕如今一粒忆生丸也无,白白糟蹋了那一株霸王花。那时他才明白,萧远山大方,不过是自信旁人无能罢了。从此,天下又只是萧家才独有艳丽不可方物的霸王花。
一小瓶忆生丸如今只剩下三粒。从前的都是喂给了内力深厚之人,昏上一个时辰便会忘了短时发生的事。此次匆忙,鬼仙思虑不周,竟忘记司空綪雪一身修为也不过是他们十中之一,如何抵挡那浩浩昏睡。
五个时辰,急坏了鬼仙和唐老。唐老埋怨鬼仙医术一流毒术却不入流,鬼仙反说若不是收徒一事,司空綪雪如何也不用浪费他一颗宝贵忆生丸。
司空綪雪的肚子咕咕叫起来,饿得很。茗香适时地进来禀报饭菜已备妥,三人才移步到正堂用餐。其时天已微暗,房中本就不亮堂,茗香却还闭了门窗,是而只辨得桌上饭菜,房中摆设又是模糊成一幢幢黑影。
司空綪雪心生压抑,一顿饭怏怏而终,好在饿得紧,吃得也不少。唐老在一旁乐呵呵地瞧着她。
月上树梢时,司空綪雪才被护送回去。无论碧竹如何问,只字不提锦园中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