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组专案人员轮番审讯这五个西域人。这几组专案人员特点各不相同。有气势汹汹泰山压顶堂木拍的啪啪响的,有咄咄逼人目光锐利语速极快的,也有和风细雨如沐春风温情脉脉的,还有慢条斯理再穿插出其不意的。
几番下来,终于有所斩获。有个西域汉子情绪崩溃嚎啕大哭,说自己刚加入组织不久,还没有杀过人,还说自己有六个孩子,最小的孩子今年才两岁,如果自己死了,家人估计很难活下去。
温情脉脉组拿出丝巾替汉子擦去脸上的泪水,告诉他只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保证他可以活下去见到家人。
真相渐渐浮出。原来那个程庶的贴身护卫聋哑老人才是这伙人的真正首领,而且他还是云尚国当年的内侍统领。审讯进入新的阶段。
“不用再装了,你不是聋哑人,好好交代吧。”可那个须发尽白的老人却依然一动不动。
“你打伤了我们两名黑衣武士,不是看你年纪大早就给你上刑了,怎么着?继续倚老卖老啊?”
这个老人是匪徒里唯一的七段高手。而且还是七段上,两名重伤的黑衣武士都是被他打伤的,曹原、年小宝联手才将其擒获。现在不管审讯人员如何呵斥,冷嘲热讽,老人始终纹丝不动。
“去看看黄依依怎么还没有到?”一直冷眼旁观的苏洵突然开口。他听说匪首曾是云尚国皇宫内侍统领,便吩咐人去把黄依依叫过来,看看是否认识。
听到黄依依的名字,老人明显愣怔了一下,这个细节没有逃过苏洵的眼睛。此时黄依依正在快马赶来,无奈街上行人众多影响了速度。她的心也是狂跳不止,那日在地下室听程庶说到包伯伯三个字,她只是心念一闪,认为可能巧合而已,现在听说让自己去指认一个曾经的云尚皇宫内侍统领,心里顿时便明白了八九分。
“包伯伯!”黄依依一见到那个老人便惊叫一声扑了过去,抱住老人痛哭起来。黄依依八年习武生涯中,往来乐眉山的接送都是包伯伯相陪相伴,两人比寻常的爷孙俩都要亲。
“公主真的是你吗?”老人激动的浑身颤抖,老泪纵横声音嘶哑。
“包伯伯,我已经不是公主啦,我现在是靖军军务司马。”黄依依破涕笑了。
“老朽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公主了。”说罢又哽咽起来。
“依依也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包伯伯了。”两人再度相拥而泣。
等情绪平息下来,苏洵、黄依依、李源带上包青泽移步密室,包青泽口述李源记录。
当年云尚皇太子黄巍兵败赤土岭,带着一队残兵逃窜,先是向东然后往南再往西,兜个大圈子逃到西域,云尚国当时与西域石国交好,黄巍便在石国安顿下来。云尚灭国后许多人都通过暗线来到石国追随黄巍,其中就有包青泽。
黄巍心心念念图谋复国,便派包青泽潜回白州操控情报网。黄巍手上有一张名单,名单里的人大多是原云尚国权贵阶层的漏网之鱼,都是手上财富极其丰厚,便组织人员察访绑架敲诈勒索。这是典型的黑吃黑。
因为钱财来路不正,所以很多人即使受了天大的委屈也不敢报官。这里面有被敲诈后杀人灭口的。也有愿赌服输,双手奉送再拿小赏钱保命的。也有旧交找到组织后欢天喜地归附的。
所有财富都集中到笔筒山的山洞里,这个山洞极其隐蔽,原先是云尚皇室用来珍藏祖传宝物以防不测的。后来皇室赏罚无度,不仅是国库空虚,连皇室的宝藏库也挥霍得非常空虚,偌大的宝藏库仅派几人值守。
黄巍派包青泽将这个秘密基地再度启用,金银财货铠甲兵刃皆藏于此,以图他日举事。这样一来,总共牵扯了十七宗绑架勒索案,以及由此而产生的三十九条命案,皆大白与天下。这其中竟然不包括那几具体湖底尸首,包清泽说那是十几年前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绿林大盗,冲进山洞想抢宝物却失足摔死于湖中。
黄巍在白州苦心经营的地下组织被一网打尽了。除了那个带罪立功的西域人,其余人皆被判斩首。刑部与大理寺、都察院共同审核签字。
“能给包伯伯一条生路吗?”黄依依与苏洵对坐。
“谋逆大罪,国法不容。”苏洵轻声道。
“这个我知道,但是我会一辈子不开心。”黄依依又流泪了。
“那你教我怎么做?”
“在死囚里找个人替代包伯伯,让包伯伯回西域安养晚年吧,你要是不放心,怕他再作乱,可以废了他的武功。”
“那就按你说的做吧。”
“谢谢殿下。”
“何必如此多礼,快起来,我担当不起的。”
包青泽被押出大牢带到一间密室。
“包伯伯,拿起这个包袱快走,外面的马车已经备好了,把这个面纱也带上。”
“我为什么要走?我罪大恶极谋逆首恶啊。”
“殿下已经答应放你走了。”
“那一定是你求他的,他是不得已而为之,是吗三皇子殿下?”
“前辈分析透彻,晚辈不敢搪塞。”苏洵拱手。
“依依,你的心意伯伯心领啦,伯伯已经死而无憾了,伯伯一辈子忠心耿耿从无二心,现在也是死得其所,三皇子殿下,老夫能讨点酒喝吗?”
“那是当然,我这就去拿。”一坛酒拿来,三碗酒满上。
“老夫中年戒酒,已经二十年不碰酒了,今日能跟当世英才举杯同饮实在痛快之极,来,干!”三人撞碗,一饮而尽。
三碗酒下肚包青泽已是面色红润眼睛明亮,他举碗道:“依依,以后切不可用自己的任性来让三皇子殿下为难,谋逆大罪国法不容,今日如果我走了,消息走漏了,将有损于国家立法之权威,更有损于三皇子殿下之英名,懂了吗?”
“依依懂了,保证以后不再任性而为。”
“依依,你再答应伯伯一件事。”
“什么事?”
“明日不要去法场看我。”
“依依知道了。”黄依依哽咽答道。
“多谢三皇子殿下,今日之酒喝的酣畅痛快至极,干了这碗老夫也该回去了,干!”
十天过去了。这几天苏洵内心喜悦无以言表,常常不自觉就乐出声来,前方十几万大军在打仗,物资奖赏抚恤哪一项都开支不小,正在有些捉襟见肘之时,上天送来一笔巨额财富,让苏洵何以不激动万分?
但这份喜悦还得在黄依依面前稍加压抑,否则不太和谐。这几天她不是很开心,还得哄哄她,便让尹大路去把黄依依叫过来。
“听说你今天又茶饭不思?”
“听谁说的?我已经好了。”
“那我出个题目考考你,树上骑个猴,我弯弓搭箭射下了一只猴,请问树上还有几只猴?”
“你能不能换个新鲜的?”黄依依噗嗤一声笑了。
“那我请你吃饭吧,南贵坊怎么样?”
“真的不用,我还有事情呢。”
“那我再出个题目考考你,树上七个猴,我弯弓搭箭射下了一只猴,请问树上还有几只猴?”
“讨厌,我去忙了。”黄依依说完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