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武良心里一惊,忍不住高看了阴山令一眼,恍惚之间,看到贾璋贾宝玉居高临下的睥睨眼神,仿佛看着微不足道的草芥,心里竟然有些恼怒。
可是,这位阴山令看谁都是草芥的眼神,连身边的武道大宗,也丝毫没有放在眼里,这才明白过来。
“不愧是京城头号纨绔!恐怕除了脂粉堆里的娇娥,看谁都是这般眼神了!难道会容许一位客卿身份的武徒上桌并坐。”
杨武良心里一动,恍然间,想起道上风传,贾璋贾宝玉陛前见驾,满口青词,哄的皇帝事后御赐墨宝,得了“清宁”二字。
于是,杨武良起手,揖礼:“贾兄……”
贾璋贾宝玉伸手虚按,竟然暂停住了杨武良接下来要说的话:“杨兄年岁不小,竟然以兄事我,恐怕有些不妥!”
杨武良早就想到这点,赶紧笑道:“杨某痴长年月,不过是乡野之间,一介草民,怎么能与天潢贵胄、日月隆准的贾兄相提并论?”
楚放浪一直冷眼旁观,看到势力不下于黑山鬼国的紫薇斗教,神煞“羊刃”如此伏低做小,心里按捺不住的开始骂娘,嫌弃的不想看他。
贾璋贾宝玉对此尽收眼底,却还是摆了摆手:“名教弟子说纲常礼法,梵教说众生平等,玄门称……别打搅本道爷飞升!”
杨武良头一次听到贵家公子点评三教,忍不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随即感受到十七八道杀机杀意横射过来,在自己身上扫来扫去,激起了大片鸡皮疙瘩,这才晓得阴山县沣渡城里高手辈出,赶紧收起小心。
“梵教说平等,众生却得礼敬诸梵神,香火香油,络绎不绝。玄门说飞升,盛世山中潜伏,乱世下山扶龙庭。前者为名,后者为利,怎么及得上名教,纲常礼法,人伦秩序,阶层等级,循序渐进?”
贾璋贾宝玉继续侃侃而谈:“青史铁笔曾记,某人生为布衣,躬耕南阳,养气养望二十年,一朝得遇明主,献策三分天下,只手翻云覆雨,先益后荆,夺取两州之地,裂土分茅,何等宏图霸业!”
“要不是过了天时,川蜀之地又是锁龙困龙之局,几乎可以将天地翻转过来。三兴炎汉,恐怕道统深入人心,你我之辈至今还在炎汉法统中。”
这么多提示提点,别说妖魔世家子杨武良,就连身边竖起耳朵的闲汉泼皮,也品出几分味道了。
“山野草莽也出英雄,能手握相权几十年,威压海内海外,化民易俗,降伏许多上古圣王苗裔,赢得生前身后名,垂范至今千百年,可是易与之辈?”
杨武良听了这一番话,总算是是品尝出了一点滋味,这是对面正襟危坐的阴山令,本县老父母对自己的谆谆教诲,提点自己要效仿炎汉大丞相。
杨武良心里暗叹:贾公子果然知道我家来历,也知道我此来的来意,东拉西扯一顿乱扯,竟然被他差点带进沟里。
以杨家为首的妖魔世家,已经看到官绅斗法的恐怖,深怕夹在其中,犹如风箱里的耗子,两头受气,就存着后退一步,坐看风起云涌,双方厮杀出最终结果的念头。
没想到,贾璋贾县令也意识到了强龙难压地头蛇,想拉杨家上船,至少不能上本县世家豪强的船,这就让人为难了。
于是,杨武良赶紧搬出“无心公子”李用心的路子,反将了对方一军。
“贾兄,我有一事不明,想求教于你,指点一二!”
贾璋知道戏肉来了,大方至极的笑道:“说……”
杨武良微微一愣,有些错愕,想到贾璋贾宝玉会很干脆利落,却没想到会如此爽快。
“我听家里的老人曾说:人法天,天法地,地法道,道法自然!问过方外十友,一说一个样,或许有曲解,或许有误解,就是不知怎解?”
贾璋沉吟了片刻,坦然道:“人之于禽兽,最大的区别,就是人,顶天立地!”
“俯首瞰地,辩识水文地理,抬头观天,厘清满天星斗秩序,总结出天文历法,此为人法天!”
“以天文历法指导农业耕作,顺天应时,春耕夏种、秋收冬藏,与民生息,族群繁衍,有不可思议功德!”
“……中原九州,各地风土人情不同,却还是有着清晰分明四季,相差不大,此为天法地!”
说到这里,贾璋微微叹息:“至于,地法道,道法自然,涉及到龙蛇、天命,已非你我之辈可以论说。再则,以你修为见识,说了也不懂!”
杨武良听着如此惊世骇俗之言,心里又惊又喜,刚刚听到得意处,突然戛然而止,忍不住有些恼怒了,更别说,被人家指着鼻子说,不够道行,更是忿忿不平。
“正如三山道人茅家,三代习武,第四代出了个修仙者,化家为教,名列玄门正宗,也不过是炼精化气!”
“炼气化神,炼神返虚,炼虚合道……合道之辈,岂是你我凡夫俗子能够指摘点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