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化羽朝沐雲鳳和二叔躬身行禮,又看了一眼易無憂,轉身跟上。剛邁步,一只手搭在自己的肩上,耳邊響起不容置疑的聲音:‘你們三兄妹都要活著回來!聽著,這是一道紫竹令!’
南宮化羽背脊微微抽搐,斜連看向這個從未見過的沐叔叔。大眼中先是震驚,迷惑,最後變成堅定,小聲地回了一聲:‘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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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房中,沐雲鳳拿出一把小刀,把左腕割破,瀝血入盞,臉上不見絲毫痛楚。
不一會兒,便流了一盞血。
他遞給二叔:‘喂給她解毒!務必一滴不剩!記得加點兒蜜水......’說完,和衣倒在榻上,聲音有氣無力:‘我睡會兒......’
二叔沒有動身,放下血碗,抓起沐雲鳳垂在床邊,那隻仍在滲血的左手,想先為他包紮傷口。
‘別碰!’沐雲鳳猛的將手抽走,沉聲喝道:‘這點傷,我死不了.....’
原來,沐雲鳳的血,是劇毒,但遇上凶殘毒物,也是靈藥!
二叔知他心有抑鬱,不再堅持,來到隔了一個屏風的內室,用蜜糖和了血,餵給在那精神恍惚的易無憂,最後又出手點了她的睡穴。
外室的榻上傳來微弱的一句:‘我沒能保住他們。大郎會怪我,你也怪我吧!’
二叔嘴角動了又停,半餉才擠出一句:‘各司其事!你為南宮家做的,夠多了。’
榻上一陣沈默,良久才再響起一聲:‘二叔,謝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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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次在太傅房中醒來的易無憂,感到一股強烈的失落。
當晚的記憶,因中毒而模糊不全。但她一直記得,南宮化羽眼中的決絕,和沐雲鳳臉上的無助。
無論自己如何追問,沐雲鳳皆三緘其口。不過,從外頭傳來關於南宮家的零星消息,她大概也猜到。若非自己傷了傅春玉的眼睛,吃心上人決不會來尋仇。吃心上人不來,南宮化羽的弟妹就不會被劫走。南宮化羽也不會為救他們而深入虎穴!南宮將軍,乃至整個肅毒軍,便不會被要挾!
還有,沐雲鳳的手也不會受傷......
她不知道沐雲鳳的手,是他自己割傷的,也想不通,就算沒有炎魔塔的一齣,引來吃心上人,南宮家仍會遭到招搖教的算計。只是越想越覺得,一切皆是自己的過錯。輾轉反側兩晚,潑天大膽的她起了一個念頭!
她不聲不響地收拾行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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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去簡州嗎?’顧宗義看了一眼易無憂的房間,一語道破。
易無憂一詫,不打自招地道:‘你,你是如何知曉的?’
‘你把房間收拾得如此整潔,連牆上的彤弓都收了,看樣子是要出遠門。今日你和我在碑塚看了一日的石頭,也沒提起要出行。恰巧我昨日幫蔡學監整理文書,知道你沒有告假。所以,這趟遠門定是要偷偷去的。你要偷偷去的地方,我想,只有簡州。’
易無憂見他分析的頭頭是道,臉色一沉:‘怎麼,要攔我?’
‘非也。’顧宗義聳聳肩:‘我也擔心那傻子!我也去!’
兩人相視一笑。
易無憂和顧宗義趁冬假,偷偷離開百里巷。兩人策馬,出了西城門,在官道上走了數里,瞥見前方一騎,馬上是一個熟悉的身影。兩人催馬上前。易無憂朝那人,笑道:‘神秀!’
三人打過招呼,才知道各自要去同一地方。
原來,吃心上人在出現在百里巷之前,曾大鬧炎魔塔。那日正值神秀隨子美,入椒房宮請安,順便回應皇后對八荒和尚病情的問話。留在寺中的八荒和尚大病初癒,與一眾武僧,不敵吃心上人。妖人傷了數名僧人,劫走毒龍袈裟,隨即大搖大擺地出現在大將軍府,張依依的靈堂上。
毒龍逃脫,刑部大為震怒,但沒料到劫囚的,竟是本該正與簡州太守郭興文周旋的招搖教教主-吃心上人!眾人皆知,便是刑部天牢,怕也攔不住這天下第一惡人,因此對三千寺雖有斥責,也只是斥責。為補救,三千寺主動請纓,派人遠赴簡州,親自追回僧犯。神秀是其中一撥。
易無憂把自己和顧宗義去簡州,救回南宮兄妹的原由,告訴神秀。同仇敵愾的三人當下決定同行,彼此照應。
與此同時,梨雨堂的學監蔡康泰,正在太傅房中吹鬍子瞪眼,連聲說他們要走,便不要回來!
沐雲鳳站在窗邊,一邊靜靜聆聽,一邊與廊下的小狐狸對視,心中道:‘她把你留下,表示她也知道此行之險。唉,剛過鬼門關,又往回跑......’他灰眸轉了轉,彎腰將狐狸抱起,明知故問地小聲道:‘是她叫你來投奔我的?’
七郎瞇著眼,打了一個哈欠,瞟向沐雲鳳身後放著蜜餞的櫃子。
沐雲鳳無奈一笑。
少年如風,不顧險阻,趨心之向。
還能如此,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