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女抚了抚她娘的肩背,用柔得不能再柔的声音道:“娘,您得赶快回去等着,家里没人怎么办?”瑶玉似的小嘴一呶,“黑嫂”会意地举步带动。
“对,要是他回来……看不到我……是不行……”
白发妇人口里喃喃着,脚步随着“黑嫂”的带动而动,两眼望着前方,不再看夏侯刑风和姽婳一眼。
突然来的风雨又突然止歇。
家,对方一再提到家,在这种境地里会有家?仙女是应该远离尘俗么?
人去远了,不知所之。
“仙女”盈盈上步,望着姽婳。
“你是名气不小的‘御凤仙子’?”
“正是!”姽婳惊愕地望着对方道:“请问姑娘你怎么称呼?”
“仙女!”回答了等于没回答。
姽婳柔媚地笑笑,这是她—贯的本色,她很识趣,不再追问下去。
“真的美如天仙!”
“你可以请便了!”
“我?”姽婳料不到“仙女”会说出这句话来,一向伶牙俐齿的她,竟然说不上话来。
“对,是你,我说了一个请字!”声音还是一样地悦耳,但话意可就不怎么好听了。
“他中的毒……”
“我知道你跟他并不是一路的,你现在的同路人是‘一滴血’毛人龙没错吧?他在峰脚下遭遇到了一点小麻烦,不严重,但你应该去看看,至于他的毒我会替他解。”
姽婳望望夏侯刑风又望望“仙女”,口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又忍回去的样子,很不自然地笑笑道:“今天是幸会,希望以后能有缘再见,我走了!”充满诱惑的娇躯一转,又回头道:“刑风,我们回头见!”
她走了,速度倒是不慢,看样子她真的关心毛人龙。
夏侯刑风内心的惊震自不待言,“仙女”似乎无所不知,对姽婳竟然了解得这么清楚,她是江湖人,并非真正的仙女,严格地说:简直近乎可怕。她娘疯了还能用毒,不用说她当然是此中高手,初识与重逢都在深山里,这意味着什么?
“姑娘,在下……该怎么称呼你?”他很技巧地想探对方的来路。
“仙女这很好听的外号不是你起的么?”
“……”夏侯刑风为之语塞。
“现在先替你解毒,注意,用你的内元接引,迫出你体内之毒。”
借外力之助而驱毒,这一点夏侯刑风当然不外行,他立即盘腿作成趺坐之势费力地把剑回到鞘里,闭目垂帘内视,这时他才又重新感觉到本身的功力已经消散得等于零,穴脉已大半闭塞,肌肉也已经僵硬得不听使唤。
柔柔的指头点上身来,是连点,遍及各重要部位。
他尽摒杂念,凝神一志。
一道热流,由“天灵”贯下,另一道寒流从“命门”注入,一寒一热在体内冲出,循径走脉,分合交流,他竭力以渐苏的内元配合接引,因势而导。
阻塞的穴脉渐次通畅,不久,本身真元自循周天,进入了无我境界。
功毕醒转,但觉神清气足,四肢百骸仿佛经过浸洗,有说不出的舒坦。
起身,只见“仙女”绰立在数尺之外,抬头望着林空似乎出了神,不知在想什么?他故意轻咳一声,两道亮丽的目芒投射过来。
“好啦?”
“在下谨此致谢!”说着,拱手一揖。
“不必,这是我娘闯的祸,该由我收拾。”
“仙女言重了,在下受惠在先。”
“看你这身打扮,我称你古公子好么?”她嫣然一笑,笑态之美无法以言语形容,因为它已经不是美,给人的感受是心灵上的熨贴,就像是春风拂面,又仿佛香醇入口,激起了非常微妙的律动。
夏侯刑风呆了一呆,几年前在大别山中,他看到的是一个犹未吐蕊的花苞,而现在已经是一朵开放了的奇葩。
“在下……在下只是个江湖浪子,这公子之称……”
“这有什么,我也不是仙女,对不对?”
夏侯刑风笑了笑,在他而言,笑简直就是一种奢侈,他极少笑,能激起他笑的反应的情况并不多,否则便不会被人称作冷血了。他心里像有许多话要说,但又似乎无话可说,面对这种完全脱俗的美人,下意识中有一份情怯。
“仙女”定睛望着夏侯刑风,像在鉴赏一件珍奇的古玩那么专注,眼皮子连眨都不眨一下,玉靥上那一抹令人沉醉的笑并未消失。
就这么凝眸望着,没再开口,这表示什么?
夏侯刑风的内心起了某种感应,这感应使他不安,但他不愿被对方看出,故作不经意地溜动目光,发觉天色十分昏暗,下意识地道:“天竟然黑了!”
“仙女”的脸上突然起了变化。
“不是天黑,是山雨要来了!”
“要下雨了?”
“晤!山间的雨是很可怕的!”
雨会可怕,而且是出自一个江湖高手之口,夏侯刑风觉得很好笑,他当然不会笑出来,抬头望了望林空,叶隙枝梢,天空是—绽墨黑。
一道亮光闪过林樾,远处响起闷雷之声。
紧接着,林木起了摆动,震耳的松涛像千军万马遥遥奔腾而至,天气变得可真是快。
“仙女”露出惊惧的神色。
“我要回家!”
“回家?”
夏侯刑风想留住她多谈几句话,但又说不出口,心意一转道:“仙女的仙居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