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又只剩下艾瑞汀一个人了。他独自漫步在无人的街道上,视线在那些死状各异的尸体上来回移动,看着视野尽头的灯塔越来越近,直到近在咫尺。
因为是个靠海的小镇,又以美丽的落星景色闻名,所以灯塔并不位于远离小镇的偏僻海滩上,而是紧挨着居民区的街道,只要稍微绕几个弯就能抵达灯塔之下。一路上艾瑞汀没有遇到任何阻碍,所有的月灼病人或者是其他的什么怪物都没有出现。
但是平静之下总会酝酿着剧烈的风暴,艾瑞汀有预感,当他拉开灯塔大门时,会有什么他意想不到的东西在静静等待。
穿过陈尸的街头,面前出现了一段平缓的阶梯。艾瑞汀抬头看去,阶梯的尽头默然耸立着灰色的高塔,生锈的红褐色铁门紧紧掩映着。
他走上台阶,转动门把。门果然没有上锁,伴随着令人牙酸的吱呀声,锈蚀的大门随之敞开,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猩红。
整个灯塔内部全都被过于明亮的月光所笼罩着,像是用刚刚滴落的鲜血粉刷。诡异的红色在每一个表面上蠕动跳跃,它们从砖块的缝隙里爬出,从窗棂的缺角里爬出,视线恍惚,猩红翩翩,那些活着的月光水蛭一般攀上了艾瑞汀的身体,露出锋利的獠牙吮吸他的鲜血。
艾瑞汀用指关节轻轻敲了敲自己的额头,眼底泛起紫光,于是虚幻的群魔尽数退去。
灯塔之内的侵蚀比外面强大了不知道多少倍,就算是艾瑞汀也不能完全幸免,只能用自己的要素与之相抵才能维持正常。艾瑞汀的选择是对的,洛里安和玛丽娜倘若直接进入灯塔只有异变的命运,能面对最终对手的或许只有他一个人。
“老大,听得到我说话吗?”
在继续前进之前艾瑞汀接通了心枢血网,他必须保证在之后的战斗中能够联络勒迦德。熟悉的血涌声响起的时候他松了一口气,这个命运多舛的发明总算是在危难时刻展现了自己的用处。“我是勒迦德,请说。”
“月神教团在雅楠镇举办了一场祭礼。”
“这我已经知道了,包括那些被破坏的致幻剂。挺进破坏者上的职员们几分钟前向我发来了报告。现在你们三个是什么情况?”
“月光的侵蚀出人意料,洛里安和玛丽娜没办法靠近身为祭礼核心的灯塔,我让他们待在外面,自己进入灯塔探探情报。”
艾瑞汀说。
“现在你在哪里,接下来我很可能会需要你的支援。”
“瓦尔基里在三十分钟前抵达了雅楠镇上空,在确定位置的情况下我可以立刻把一位神之仆从拖进阴影区。不用担心,放手前进吧。”
“有你这话我就放心了。”
艾瑞汀露出轻松的笑容。
“如果我五分钟之内没有向你发出任何新的信息,你就直接降下来。”
“好。”
虽然是和小孩子一样的嗓音,但是有了勒迦德的撑腰还是让艾瑞汀多了几分自信。他随之掐断了心枢血网,扫视了一下身边的环境。
地上到处散落着破损的试管和拆开的板条箱,看来他的鼻子没有出错。月神教团果然打碎了绝大多数致幻剂,用来构造一个简陋的幻境屏障。除此之外别无他物,这个灯塔里面一样没有怪物。
穿过满地的玻璃碎片艾瑞汀拾级而上,空气中弥散着不安的气味。安静,真的太安静了,绅士喵向来是个健谈的家伙,如果身边有可供交谈的目标,它是一定会用那种令人作呕的语气喋喋不休的。可现在艾瑞汀分明没有听到任何交谈的声音,有的只是因月光侵蚀带来的阵阵低语。
他加快了脚步,看起来只有六七层高的灯塔此刻却变得意外漫长。像是世纪般漫长的跋涉之后,眼前再度出现了金属的大门,他箭步上前猛地一拽,寒冷的空气扑面而来。
那是梦幻一般的景象,寂冷的气息笼罩了整个世界。丑陋的锈蚀铁门之后是无尽的广袤夜空,明亮的群星汇聚成闪亮的缎带横亘夜空,像是倾倒在黑天鹅绒上的珍珠。
除此之外他什么都看不到,视野里除了夜空之外别无他物,可这个灯塔的高度分明只有十几米。他走到露台的栏杆前向下望去,地面上的灯光和火焰变得十分遥远。就算是在枭巢上向下眺望的时候他都没有觉得自己如此居高临下,此刻他已然站在了云层之上。
唯一违和的景象便是正上方那轮低低悬挂着的血红色月轮,不知何时人脸的那一面已经转向了下方,空洞的眼窝在浓稠的血光映照下像是点上眼睛的龙,死寂的神情悄然复苏,不善的目光冷雨般落在艾瑞汀身上。
“多么美丽的景色啊,你不觉得吗?格尔曼先生?”
绅士喵惯常的尖细嗓音从头顶传来。艾瑞汀抬头看去,那只狡诈的大猫正坐在塔顶大灯的顶上,头颅扬起仰望星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