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落下去了,伦丁尼的又一个日半天悄然结束。大剧院灯火通明,人声鼎沸,依旧是一副热闹的景象,似乎一周前发生的那起意外从来没有发生过。
袭击事件的官方通报在三天前公之于众,这次混乱被定性为邪教徒的蓄谋作案,整个事件伤亡不超过二十人,并且全都是在慌乱逃跑的过程中被踩踏而死。
这个结果本身从结果上来说还算可以接受,又因为没有什么要紧的大人物受伤或者是死掉,仅仅过了几天大剧院便重新装潢完毕,开门接客。
至于琉克蕾西娅所在的那个剧团,因为演员们都很走运地活了下来,所以表演并没有受到影响。为了弥补上次袭击事件带来的损失,团长在今天重新举行了一场补偿性质的演出,剧目仍旧是《图兰朵》。
这一次的表演没有出现任何事故,一切都顺利地进行着。唯一稍显意外的是琉克蕾西娅已经在短短的几天之内积累了大量的粉丝,慕名而来一睹芳容的观众让整个剧场变得更加拥挤。剧团团长正在仔细考虑,下次要不要让这个小姑娘来扮女主角。
“博尔吉亚!最后一幕戏马上就结束了,你们该到台上去向观众们致谢!”
团长在后台门口大声喊道,帘幕后面铜管的声音越发明丽而庄重,旋律有些熟悉,有些像名为《茉莉花》的东方名曲。当这首曲子响起的时候意味着最后一幕也即将告终,图兰朵被王子的诚意所感动,决定遵守承诺,两人终于喜结连理,为一切画上完美的句号。
“很快就来了!”
琉克蕾西娅匆匆应到,回头看了一眼角落。那个青衣的弄臣沉默地坐在角落里。
“你不上台吗?”
她问。
弄臣没有回答,只是不断地把玩着手里的彩球,上抛,落地,捡起,又上抛。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点都没有理会琉克蕾西娅的询问。
“快一点,博尔吉亚!”团长又在催了。
他大概真的是个傻子吧。琉克蕾西娅想。不过回想起那一晚他那些不着边际的话,女孩还是走到他的面前,抬起头轻轻对他笑了一下。
“谢谢你那天帮我,如果没有你我可能就见不到哥哥了吧。祝你今天过得愉快,再见!”
女孩离开了,弄臣仍在抛球。又是一次落地,他俯下身去想要捡起掉在地上的那个彩球,可在指尖与之相触的一瞬间那东西便消失了,只留下空荡荡的地板。
弄臣慢慢直起身来,环视四周,后台拥挤的杂物已经消失了,浓稠的黑暗从四面八方压迫而来。而在那黑暗之中隐约响起轻柔的脚步声,节奏鲜明,仿佛猫在跳舞。
那双茫然的眼睛里第一次透出了些许神采,介于警惕、怀念和遗憾之间。他抖动身上的弄臣长袍,仿佛解甲归田的将军重新穿上古旧的甲胄。
于是寂静之中,深粉色的猫头幽幽浮现。灰色的格子西裤和紫色的西服外套确凿无疑地表明了它的身份:并非是抢夺他人身体的鬼魂,而是那个实实在在的恶魔。
“好久不见,佩库诺斯阁下。”
绅士喵右手按胸,左脚上前一步,优雅地躬身行礼。
听到这话,弄臣的身体诡异地蠕动起来,在那绿色的弄臣长袍上带起一个又一个凸起和凹坑。有一瞬间弄臣的身体好像崩溃了,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再保持人形,但又好像他本人就是个非人的怪物,只是用衣服勉强摆出似人的形态。
“你们还是来了。”
弄臣开口说话,声音意外地沉稳冷静。
“在我的记忆里,这只能代表一件事情。”
“没错,尊贵的佩库诺斯阁下,所有的锚点都已经安放完毕了。”
绅士喵提起随身携带的那个大口袋,爪子伸进去摸索一阵,随后翻出了一份沾着血迹的地图,它把地图展开,交到弄臣手里。
这是一份伦丁尼及其周边地区的地图,比例尺非常之小,足够标出每一栋建筑的名字。弄臣粗略的扫视了一眼,只见在用淡绿色标注的伦丁尼城区范围之外,散落着六个叉形标记。
每个标记都用血一般的鲜红色标注,看起来分外刺眼。不过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其中三个标记的颜色要略淡一点,像是在几百年前就标注上去了。而颜色最深的那个标记位于海边,上面用很淡的笔触写着一个词“雅楠”。
标记之间用很淡很淡的线条相连接,构成了一个若有若无的六芒星形状。
“既然锚点都已经设置完毕了,我想您也是时候回归到我们的队伍里了。您不在的日子里,我和雨果神父两个人为教团的未来鞠躬尽瘁,恐怕都瘦了好几磅重吧。”
绅士喵用一种近乎怨妇的哀怨口吻说道,而被称为佩库诺斯的弄臣只是微微歪头,随后转过身去。
“你知道我躲藏在人类的世界里这么久,都做了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