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转目看得靖王一眼,但见他不言不语地点头附合,面沉如水,绿悠悠的眼眸却寒光四射,让人想起暗夜的孤狼。
白雪飘落,梅花林的青石小桥弯如新月,桥下的流水已结一层薄冰,沈天珠一身雪白衣裙,素面朝天地立在树下,她曾最爱在这里斜放尾琴,边弹边唱。
作为天下闻名的五美之一,太学士子们评她有梅的逸宕清美,她的书画音律,都得到她学富五车的父兄赞誉。
她曾是枝头最艳丽的花,此间曾是她少时的乐园,但,温雅的母亲已病逝于掖庭,仁慈的父亲早成刀下亡魂。
她再不能在他们膝下撒娇,再不能与兄弟姐妹们一道,学习,祭祀或宴冶,唯无数孤独的暗夜,他们会出现在她梦中,在她熟悉的家,向她微笑。
父兄平反后,她便与三兄住回已经破败零落的左相府,今日却是她告别的时刻,这次兄长不再如过去那般纵容她,说局势不许她任性。
他亲手策划了承肃两王在洛京城外的对峙,然谁知晓,哪根细小的线头轻轻一拉,这看似巍峨壮丽,实则千疮百孔的帝都,便会土崩瓦解。
狗皇帝在绝望等死,三兄依旧承袭家风,以天下为先,和朝中几位孤臣,平衡安排各方,同时将宫中档案库的地理勘查,官录民籍,朝庭文告,重臣奏折,皇帝朱批,一车车地运到安全之地,那是太子回来治理天下的基石。
天下,她暗中冷笑:天下除了三兄那样的,都他娘的该死,无数的人从内到外都肮脏卑贱,还有的表面光鲜内里肝肺却早已流脓生蛆。
愤世嫉俗半晌,转头:“水伊,真不与我一道离开?”眼光落在对方的绯色狐袍,佩环叮当,她早已学会如何装扮,以配她圣女的身份。
离开?不,她要回报肃王的扶持之恩,享尽荣华,名垂青史。
这是她胆小卑微的父辈做梦也不敢想的事。秋水伊骄傲地笑:“我自小长在洛京,低微如蚁,今后,我要让这座城市的人,都记得我。”
到底读书太少,不知道有人给你口粮,是为谋取你的血肉。沈天珠摇头,知道劝也没用,懒懒地道一声随你,登上步辇,径直驶到右相府。
进得院门,环顾四周,与沈府相似的荒芜和清寂,不禁快意地笑了:当初一心要将阿爹踩下去,如今却比我府上还惨几分。
王庭闲拄杖来到客厅,见到玉软花柔的访客,几分惊异,勉强挤出一丝微笑:“原来是沈家侄女,稀客。”
猥琐卑鄙地活,果然不如坦荡地死,沈天珠打量着白发苍苍,身形佝偻的老者,轻蔑地笑:“都说王相风采,如明月当空,清风徐来,今日一见,远不及我阿爹从容向刀。”
“我与令尊同朝,”老者脸不变色心不跳,话才出口便被女子打断:“王庭闲,事到如今你还在装,你给皇帝的奏折我都读过了,我实在是佩服你,操弄人心,推波逐澜,不留痕迹。”
窗外乌云逐霞,昏鸦飞过,往事如流水一般过去,沈观澜倒了,王氏却并没得到预想中的好处,王相默然半晌,道:“侄女聪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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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人问史上真有倾国倾城吗?回答有,比如郑女夏姬,史书说她其状美好无匹,内挟伎术,盖老而复壮者,公侯争之,莫不迷惑失意。因为她,九个王公贵戚死,因为她,楚国乱吴国兴,陈国几乎毁灭。她年近半百还让楚大臣屈巫弃楚投晋,致全族被屠,后来屈巫报仇,联合吴晋对付母国,楚国就此衰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