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外,扮演狂生,嬉笑怒骂,舌战群儒也是蛮过瘾的一件事情,他发现自己都快爱上这种肆意妄为的感觉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若无必要,他也不愿四处结仇,惹人不快。但没办法,李师爷早就为他开过了一次地图炮。
可以说,他如今俨然已成了萧山士林公敌,哪怕没有今夜这一出,照样也会遭人嫉恨。所以在心中算计了一番得失,便决定破罐子破摔了。
李师爷虽然坑了他,但反过来一想,又何尝不是为他扬了一次名呢?
说起来,他张彦何德何能,竟只靠了一首诗,就搏回个‘雅吏’的名声!不得不说,这已经算是十分逆天的运气了。
要知道,诗词在本朝只是小有市场,毕竟珠玉在前,想要再如唐宋那般,单只凭借一首诗词就名声大噪,可谓难上加难。尤其是在诗词本身算不得上乘佳作的情况下,一诗成名,更无异于痴人说梦。
想想自己那便宜老爹,人家当时抄的是什么?
是木兰辞,是‘人生若只如初见’啊!
也唯有这样的千古绝唱,才有一词成名的可能性。水平稍低一档的,还是别抱太大奢望了,一词成名只是神话。
偏偏,由于种种因素,他只用了一首诗,便造就了如今这样的局面。其中,李师爷居功至伟……
可若仅仅如此,其实还达不到张彦的要求。
才名是有了,但仍显不足。别人也只是勉强认可了他的小小诗才而已,还不至于达到脱颖而出的高度,更不可能被捧上诗词神坛。
也正因如此,才会被人戏赠一个‘雅吏’的称号。
何谓雅吏?
简而言之,就是在小吏当中,才华较为出众的人。
可问题是,归根结底,它还是一个吏!也就是说,他张彦连读书人群体都挤不进去,仅只能够在一班小吏中鹤立鸡群而已。
人常说宁为鸡头,不做凤尾,张彦并不这么认为。
举个非常简单的例子,你一成年大汉,跑去跟小孩子打架,然后一人放倒一群,你会有成就感吗?会觉得很有意思吗?
有句话怎么说得来着?拳打南山敬老院,脚踢北海幼儿园……看似威风凛凛,实际却是拉低了你的层次。
他想要的是什么?
是秀才功名,是县试案首!
因而,一个雅吏的名头,是不可能让他满足的。
你想啊,万一到时通过投机取巧,好不容易运作出个县案首来。结果人家一瞧,县考第一,居然只是个微末小吏,那能服众吗?
老实说,能否服众,张彦也不会太在意。
他更看重的是切身利益,拿下秀才功名比什么都重要。真正让他担心的是,一旦有考生闹事,一切就都成了竹篮打水。
所以说,借着今晚的雅集来扬名,也算是提前消除了潜在的隐患。
狂名固然不太招人喜欢,却与时下士林风气大相径庭,反而容易炒出名气来。通过今晚这么一出,想必明天过后,士林对于他的印象也会有所改观。
他当然也不敢奢望,自己的形象能在一夜之间彻底转变。但千里之行,积于圭步,迈出了这一脚,一切就大不相同了。
以后,再通过不断的暗示,在各种场合公然以山野狂士自居,就能慢慢坐实一个处士的名声了。如此一来,可比现下的雅吏名头值钱不少。
至少,处士的格调比较高,哪怕没有功名在身,也会被读书人视为同类,而不再是从头到脚的鄙视。
天知道,从雅吏到隐士,这样的一个形象转变到底有多难!此刻的张彦,甚至都有些后悔当初答应吴教谕入县衙为吏了。
好在自己那便宜老爹是个秀才,出身方面,不至于太过被轻视。要不然的话,一脚踏入公门,基本就等于被宣判死刑了!
想到这里,他都不禁有些同情那帮自视清高的秀才了,傻傻的被人利用了都不知道。就他们那智商,这辈子怕是只能充当别人的垫脚石了……
张彦走出不远,迎面就遇上了一小队巡城的差役。
打头的提着一盏气死风灯,在这黑夜里格外显眼,隔着老远,都能隐约看出他们人数不少。所以张彦只需一眼,就可判断出他们的公人身份。
此时已然禁夜,换作寻常百姓,夜禁期间还在外边溜达的话,远远看见衙差定然要躲,因为犯夜被抓是会挨板子的。
可他身份特殊,显然没有这层顾虑,因而继续前行。
走得近了,巡夜的衙差自然也发现了他,打头之人登时喝道:“那厮,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