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须妄自菲薄……”
二人正自客套间,吴夫人已然备好了午膳,张彦便在吴教谕延请下入了席。
饭桌之上没有别人,只这一老一少相邻而坐。尽管只是一顿家常便饭,菜式不显丰盛,却胜在精致用心,可见吴家真挚热情的待客之道。
俗语有云,无酒不成宴席。
哪怕只是家宴,吴夫人也略备了薄酒,款待张彦。
一看那黄色的酒水,张彦倒是稍稍放下心来,料得吴教谕应是没想过要灌醉自己。
人常说酒后吐真言,怀有某些特别目的的人,往往会在这上边下文章。把人灌醉之后,套话什么的也就方便了许多……
让他始料未及的是,吴教谕非但没有想过要套他的话,反而喝多之后,开始口吐真言,向他透露了不少隐秘消息。
其中,就有关于此次县考的事情。
据吴教谕所说,曹坞李氏看着虽声势浩大,势夺本科县试案首,其实在这件事情上,他们本身也有诸多无奈。
近年来,李家青黄不接,后续人才乏力,已经连着三科不出秀才了。这对于科举大族来说,简直就跟断了传承一样,由不得他们心里不着急。
是以才会不惜用尽万般手段。
为此,他们这样的本土乡绅,甚至都顾不上老伙计廖主簿与卢知县的恩恩怨怨了,竟是主动求到了卢县尊那里。
但廖主簿何等样人,岂会甘心就此罢休?
更何况,六大科举望族当中,陈、王两家又素来与李家不和,一旦得知这个消息,自然不会让老对头如愿。
无论是出于家族间的恩怨,还是只为自家应考的子弟考虑,他们都必然不会放任此事进行下去。
根据吴教谕的口风来看,现下的陈家,正是春风得意之时,根本不屑为这区区案首去求助卢知县。因而,他们极有可能会出手搅了李家的好事。
得知这样一个消息,张彦心中不觉又燃起了希望。
这对于他来说,可算是最乐于见到的结果了。一旦让陈家谋划成功,近水楼台的他便有机可乘,可安然坐收渔翁之利。
事实上,想要阻止李家子弟拿到案首,他同样也有些手段。
只不过他受了李师爷的恩惠,不看僧面看佛面,总不好亲自出手破坏卢知县的好事。
再者,李文斌那小子也曾帮他解围过,曹坞李氏又与他无怨无仇。真要那样去做,未免太不地道,太过小人了些。
于他而言,县案首固然重要,却也不值当为此不择手段。现在,不用自己亲自动手,便有人能帮他解决此事,张彦当然乐见其成了……
吴教谕显然已经喝多了,酒意上脸,面色潮红之下,紧拽着他的手好一阵叮嘱,让他不要灰心,一有机会,就要多向李师爷讨教学问,李师爷背后的来头可大着呢。
一听这话,他心中不由一动,忙是问道:“李先生不过一举人罢了,能有什么来头?”
“呵,呵呵呵呵……”
闻听此言,吴教谕却是连连发笑,末了说道:“李师爷的跟脚,只要有心便可探知,你可知道,其座师乃是何人?”
不待张彦发问,他已然自顾说道:“那可是天官高足,翰林词臣呐!若非如此,廖主簿又怎会束手束脚,对他万般顾忌?”
说完这话,只听“噗通”一声,见得他头一歪,径自栽倒在了酒桌之上,呼呼大睡。任由张彦再是如何的呼唤,都不作任何回应了。
张彦完全让这消息给震懵了,一时有些回不过神来。
半晌之后,猛的打个激灵,忙招手唤来一个吴家仆役,吩咐道:“吴先生喝醉了,快扶他下去歇息罢。”
又让这仆役代为传话给吴夫人,以作辞行,之后,张彦便匆匆往县衙赶回。
一路上,他心中好一阵波涛翻腾,久久无法平静,只觉自己之前的行为忒傻。李师爷已经给了自己这样一个机会,居然都不懂得好好把握!
用势力一点的话来说,这才是真真正正的金大腿,简直能闪瞎张彦这一双24K钛合金狗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