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小军跟路小芳则一声不吭，呆愣愣地听着，老路一脸愤恨，紧接着就继续讲起那段往事。

“那会，老东家和东家都不知晓，那畜生的真实身份。”

“山本伤好了走了没几天，竟再次登门拜访。说明来意，愿拿重金求取武家的金疮药药方，老东家自然不答应，山本也就灰溜溜地走了。”

“谁能寻思到，一到晚上，那山本又偷偷地折了回来，结果让老东家给碰了正着，那畜生丧心病狂，竟然杀害了他的救命恩人，那禽兽不如的东西！”

老路越说越生气，那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脖子上的青筋也因为激动凸起来。

提到老东家，老路的声音中透露出无尽的哀伤。

他继续说道：“料理好老东家的后事，东家经过一通打听，这才知道那日救下的竟是什本人。”

老路咬着牙，脸上全是怒色，俩眼瞪得溜圆，跟要喷火似的，手中的烟杆子下意识地重重挥了一下。

“那畜生上回没得手，又费了一番工夫，打听到东家跟戏楼的宛如姑娘是相好。

“要不是出了老东家那档子事，估摸少奶奶早就过了门。”老路心里头对山本的恨意又多了几分，烟杆子被他越攥越紧，指关节都攥得发白。

“那畜生威逼利诱少奶奶不成，索性派人绑了少奶奶，以此要挟东家交出药方。可谁成想，他喊来的那帮绑匪，压根就不认得少奶奶，误将少奶奶的丫鬟给绑了，而那丫鬟就是你娘。”

老路停顿了一下，稍稍平复了情绪，又接着说道。

“得知消息后，东家就跟我商量，拿一张半真半假的药方换回你娘，并告知警察局，让他们逮捕山本那畜生。”

“在那个乱乎的年月，哪有东家这样会为佣人尽心的主儿啊！”

“跟那畜生换你娘的那天，也正是什本战败宣布投降的一天。”老路越说越激动，另一只手使劲地拍着桌子。

“当天，少奶奶也随着东家和我一块儿去了。在警察围捕时，双方发生了激烈的交战，原本打向你娘的那颗子弹，却被少奶奶挡了下来。少奶奶过世以后，东家不曾娶妻，钟爱的戏曲也再未听过。”

武皓白的眼眶早就湿了，俩手哆嗦得握着扶手；路嫂也拿着手绢，不停地擦拭眼角的泪水；路静刚刚收紧的眼泪，又如同断线的珍珠项链般掉落下来。

路小军若有所思，心道：“原来，后宅那间小屋，供奉的是大娘的灵位啊！”

路小红突然“噗通”一声，径直地朝武皓白跪了下去。

武皓白赶忙伸手去扶，但路小红又似铁了心了，说啥就是不起来。

她抽抽搭搭地说：“大爹，对不起，我猪狗不如，大爹对不住您……”一边说，一边不停地使劲磕头。

早些年，计较武皓白仗着身份随意使唤爹娘，而爹娘又成天东家东家的喊，让自己倍没面子，心底就怨起这个大爹来。

没事找事，私下里常将老东西挂在嘴边，结婚后嫌弃四合院又破又旧，早想让自家的父母搬出去住了，省得让老东西整天使唤。

这会儿，心结已然解开，回想大爹对她自个百般的好，泪水哗啦啦地流下来。

武皓白没辙，只能摇摇头，轻声说道：“小芳啊，快起来吧。虽非亲生，但在我心里头胜似亲生，大爹又咋能怪你呢？”

老路瞧着这一幕也感慨万分，对武皓白说：“东家，您就让这个没心没肺的东西磕着吧。这么多年来，没少对您阴阳怪气，没少寒碜您。”

“学了点本事就觉得翅膀硬了，亏她还是个教书的，净说些上不得台面的话。”

“唉！”老路一声长叹，他伸出手指头，挨个儿点了点路小红、路小军、路静和路嫂，最后又把手指头对着自己的心口戳了戳。

“东家，老路家欠您的，一辈子都还不完啊！哪怕我们都不姓路了，也还不完。要是没有您跟老东家，我们老路家早就绝了种！”

想当年，那兵荒马乱的年代，自个儿与爹娘走散，最后病倒在铁帽儿胡同口。

要不是老东家心眼好，救了自己的命，怕自个早就不在世上了，哪能活得这般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