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逮了好些蚊子,喂蛐蛐。”
张掌柜一笑:“早几年,我得了几只好蛐蛐儿,跟你这会儿一个样,跟偷了人家似的,不会走路了,不敢笑,不敢多说话,想着调养好了献给翼王爷,搏个半生富贵……”
“翼王爷,哪个翼王爷?”
“当然是咱们大殷的翼王爷。”
大殷是前朝国号,已覆灭近千年。
“那以后呢?您也没富贵呀,说不定还当过穷道士……”
“哪儿有什么以后啊,以后就是现在,这不我还在这铺子里窝着吗?人啊是什么成色,还是什么成色,上下差不出一层天去,拿出来吧……”
“没有蛐蛐,光有这个。”张鲤掏出一罐蚊子,一只只肚子鼓着,都带血。
张掌柜脸拉了下来:“要不说你浅薄呢,几只血蚊子而已,还天天送,你就不能抓点别的。”
张鲤脸上带笑,虚着眼,夹出只蚊子丢进罐儿里。蛐蛐儿见着蚊子,往前一窜,牙钳一阖,滋出泡蚊子血。
“有事儿瞒我。”张掌柜瞥着张鲤,“你乐什么?”
“我想起高兴的事情。”
“什么高兴事情?”
“抓水母。”
张掌柜迅速拿住张鲤手腕,只片刻便甩开:“脉象平稳,大白天的说梦话。”
过了好半晌,张掌柜又道:“禄大人一年后才降临,你帮我摇铃铛,别动坏心思。”
“我能有什么坏心思?”
“你一摇铃铛我就想起你小时候,你小时候蔫坏蔫坏的。”
张鲤眼睛一亮:“师傅,你还说不记得我?”
“你姓什么来着?”
“我叫张鲤。”
“抱着鲤鱼那个?”
“对。”张鲤反应过来:“不对,你怎么知道我抱着鲤鱼,你分明记得我,你在装。”
“你自己说的。”
“我有说过吗?”
“你说过,你都说八遍了。”
“没有,绝对没有。”
“那就是我自己瞧出来的,你身后有道虚影,虚影里有条鲤鱼。”
张鲤扭头一看:“哪有?”
“你太笨,看不见。”
“就算有,我小时候也没摇过铃铛。你当年穷得叮当响,连个拨浪鼓都没给我买过。”
张掌柜揪着胡子沉思:“那可能是我记错了,摇铃铛的小孩不是你。”
“你养过很多小孩吗?”
“很多,有的孩子一出生就抱着面镜子,有的缩在钟里,有的长尾巴,有的摇铃铛,可我不记得有抱着鲤鱼的……”
“就是说,这个铃铛是当年某个孩子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张鲤指着柜台上的八角铃铛。
“不错,当时铃铛里全是胎水,黏糊糊的。”
“孩子呢,长大了么?”张鲤追问道。
“是啊,孩子呢?”
“会不会也被你砌到墙里去了?”
“孩子……墙里……”
张掌柜想着想着,头忽然掉到地上,叹了口气,捡起来安上。
张鲤眼见师傅又要发颠,急忙转了话题:“禄大人来了,你会死吗?”
“按理说会,可谁愿意死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