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阳城的衙门格外的小。
几张桌子歪歪扭扭地摆在正堂两侧,办公场所也就算是包纳完了。
“冒昧,我来买些木柴,该找谁?”白鸣向门口扫地的童子打听。
童子拿起扫把指了指在一个角落里的男人:“找苍文鼎苍大人。”
男人身形枯槁,手倒灵活地紧,在案台上不停地写着什么。
此人就是那行事恶毒的酷吏?
白鸣光从神态举止上没法断定此人是他要找的人。不过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还是严谨些好。
他凑上前去:“官家,我来买些木柴。”
“一两一捆。”苍文鼎头也不抬,只顾在桌上沙沙地写。
“这么贵?”白鸣吓了一跳。之前孙识跟他说的时候,他还没怎么在意。
来的路上他路过一个卖烧饼的小摊,一个烧饼售价两文。
而一两银子,能换七百文。
就是把这一捆木柴烧个一丝不剩,也烙不出三百多个炊饼,更不要说面也要成本了。
苍文鼎本身也没非要卖他的意思:“你可以不买。”
这狗贼实在是狂妄!
白鸣气不打一处来。他把头凑过去,非要看看这苍文鼎到底在写些什么,竟然连和他好好说话的功夫都没有?
是许许多多的讼书。
上面净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不是谁家的鸡让别家逮了去,就是谁家的菜让谁给毛了去。
白鸣来了兴趣,便坐在一旁看苍文鼎断讼。
这一看就是一整天。
他一旁的墨都用光了好几次,白鸣还好心地给他添上。
待到月落西山,苍文鼎终于在最后一份讼书上写下了最后一笔。
整个衙门里已经没有别人,只剩下了他们俩。
“你若是真需要用柴,就自行拿去一捆吧。”
苍文鼎指了指堆放木柴的角落。
白鸣没动。
“苍大人,现在这衙门只有我们两人,我便不和你藏着掖着。我为林小斐的事而来。”
苍文鼎一愣。
“何事?”
“你向他征税一事。”
“我墨阳自有墨阳的规矩。若是秉公办事反而成了过错,那天理何存?”苍文鼎不卑不亢。
“那你又为何泄愤于他的尸骨?”
“……”
苍文鼎有些愤慨。他本想发作,最后还是忍住了。
“这位兄台,若无紧要之事,便离去吧。天色不早了。”
“苍大人,人在做,天在看。”
“我苍文鼎问心无愧!”
说罢,苍文鼎甩了甩袖子,快步走出了衙门。
或许是常年伏案工作,他的腰有些直不起来了。月光照着他离去的身形,显得有些凄凉。
苍文鼎的形象突然在他心中有些割裂:
一方面,他是将林小斐逼上绝路的间接凶手。刚刚他既然没有否认,此事和他脱不了干系;
另一方面,他却能为了这墨阳百姓的鸡毛小事认真决断一下午,不动分毫。
这个小老头,恐怕有什么难言之隐。
白鸣这般想着,悄悄跟了上去。
苍文鼎一路上一步也没有停留,径直回到了家中。
他进屋前四处张望了一圈,确认四下无人后,便关起了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