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池自有自己的思量,这四年来,像是给他们定好了死期,数着年月提心吊胆的过日子。
欧九叔狰狞的面目古怪地皱缩在一起,全非骨相,面上添了几抹癫狂的笑。
“嘿嘿嘿嘿……老爷子死期到了……”
卢老爷看着他,依旧蠕动着牙齿吃肉包子,眼底深不可测,不声不语。
……
“爷,今日这事,还是别让小晏知道得好。”
踟蹰了半晌,乌蒙这才开口:
“二十年前柳州戚家那场大火,烧毁了戚家主一生家财,葬送了上百口人命……即使幸存,也都是负债累累,不然最后,也不会沦落到买卖幼子的地步。”
柳州当年所属,便是卢家。
谢池神色一顿,冷冷的牵了牵唇角:
“……只是如此?”
乌蒙脸色愈发难看,唇色泛白,下意识的低了眼帘。
是啊,谢池一向不喜欢别人骗她。
他未多言。
戚晏本不该沦落到这是非之地,谁又何尝是呢?
谢池却轻笑出了声,捏了捏手腕,绯唇一扬,朦胧盖住了眼底的薄凉。
“谋生酒肆三十春……这白诡道的手已经伸得这么长了。”
乌蒙陡然从回忆里清醒过来,点了点头,便与谢池分了道。
……
半个时辰后,东郊码头的一艘邮轮上。
邺城大家惯爱这种场合,也惯爱消遣的舞会。
谢池刚混了进来,就见识了处处的灯酒,邮轮外燃着烟火。乱局之中,美景作伴。
只是也没人知道,邺城的繁盛,还能煎熬几时。
她轻敛了一下眸子,也无心留意,偏偏余光就瞥上了一道身影。
那人身着黑色大衣,一手扶着直檐帽,形姿挺立,步履匆匆的经过长廊。
不知是感觉像谁、谁像他,谢池只觉得熟悉中有些陌生,内心一道空白,便疾步跟了上去。
他行色匆匆的上了楼,谢池刚想要过去,就被迎面而来的侍从撞了个蹒跚。
是个年纪轻轻的女子,眉眼有些艳丽,还微带着点慌乱。
她端着的酒料果汁洒了谢池一身。
看着不见踪迹的人,谢池锁了一下眉头,正要追去,却被她一把拉住手腕。
“小姐,是我的错,都是我不好,真是太抱歉了,我带您去换身衣服吧。”
力气着实不像她看起来的柔弱。
谢池眉目霎时冷了下来:
“松手。”
许是真的被吓到了,她眸光有一瞬的空洞,身体触电一样的战栗。
谢池收回了眸光,来不及多想就追了上去。
女子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不禁得意一笑,听见身后匆匆的脚步声,又受惊吓一样的捂住嘴巴。
“血……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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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楼。
长廊的灯光忽明忽暗,隐隐约约回荡着舞乐声、欢呼声。
谢池四处留意,即使没有任何迸发危险的征兆,手却还是不自觉的摸向腰间。
一步、一步……
“三爷是在找我么?”
冷冽的嗓音从身后响起,伴随着天窗开了半扇,海风吹起云浪,江边码头的灯火被刮灭。
他就站在她身后。
一身黑色的大衣束出劲瘦的腰身,头上戴着能盖住黛眉的直檐帽。他抬起骨节分明的手,走上前去,轻快地摘掉帽子落到了谢池头上。
她还沉溺在那句话里,纤瘦的身影如松迎风而立,弱不胜衣。
直到帽子戴在头上,她方才缓过神来。
男子低声轻笑着,熟稔的揽住她的腰,好死不死地把下巴抵在她的耳垂上。
沙哑着嗓音道:
“谢三爷,魏湮这厢,有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