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萍萍!”
身前庆帝身形未动,他背对着众人,冷声喝到。
陈萍萍目光平静,他端坐在轮椅上,垂眸看向身前薄怒的庆帝。
“臣在!”
“查!给朕查!”
庆帝袖袍一甩,他眉眼冷厉,扭头看向轮椅上不动声色的陈萍萍。
“查清楚,朕绝不轻饶!”
庆帝怒气冲冲,他目光一冷扫视着周身的万民,众人伏首。
他轻瞥了眼身前跪地哀求的郭攸之,眼里光芒极快掠过,他身子前倾伸手将人扶了起来。
“朕会为你讨回公道!没有人杀了朕的出使大臣还能逍遥法外!”
庆帝拍了拍郭攸之的肩膀,一锤定音。
郭攸之心中一惊,方才在马车里得知陛下亲迎,万民夹道,他当即做下决定,借势逼陛下清查,现下方知君王之威不可利用。
他低着眉眼,悔之晚矣。
庆帝面容和煦,他伸手理了理郭攸之略微凌乱的头发,温声开口。
“林珙呢?”
城门甬道里,少年逆着光一身白衣清雅出尘,他眉眼淡然,薄唇边噙着浅笑,施施然走上前。
“下臣林珙,不负圣托!”
林珙长身玉立站在城门前,少年眉眼如画,白衣下滑出只手,修长白皙的手指掀起衣摆,他垂首拜下。
庆帝眯了眯眼,静静打量着身前地上背脊挺直的少年,一直见林珙着一袭玄衣,恍惚见其一身白衫,竟这般清风霁月。
他轻瞥了眼林珙身后跪下的红衣,眼神落回身前少年脸上,苍白到能看见血管的白,庆帝眼神闪了闪,目光落在少年血花点点的臂膀上。
“朕听说了,万里截杀,”
“现下既回来了,朕保你无事!”
庆帝朗声开口,他小步走到前,伸手拍在少年肩膀上。
林珙眉眼淡然,他垂首下拜。
“谢陛下眷顾。”
庆帝托住林珙,古井无波的眼眸里染上一分笑意,出使北齐为庆国赢为文坛大家,这般功劳不居功自傲,确实不错。
林珙垂下眼眸,他淡淡开口。
“陛下曾应允下臣一个要求,今下臣幸运为我庆国争来文坛大家之位,”
少年轻抬眼皮,他目光清澈,直直看向身前瞳色瞬间冷下来的庆帝。
他不闪不躲,一字一顿,继续开口。
“下臣请陛下降旨,赐郡主婚配自由!”
少年仰着头,背脊挺直,白衣似雪映他眉眼坚定。
侯公公小心抬起眉眼,微不可见摇了摇头。
林婉儿怔怔看着面前的那人,少女目光模糊,心中情绪翻滚,从来没有人像兄长这般对她好。
只为她好。
夏日清风习过,落叶在空中打着旋。
城门前寂静无声。
庆帝深深看了眼身前跪拜的少年,他目光轻闪,当日林珙入宫,许其一诺,不曾想其不求官职,不求金银,竟只要婉儿婚配自由。
天家无情,林珙确实不错。
“陛下,”
身后陈萍萍轻声开口。
庆帝眼神闪了闪,他微不可见皱了皱眉,不言语。
万民伏跪地上,他们眼观鼻鼻观心,静静看着城门墙的事情发展。
陈萍萍推着轮椅,他噙着浅笑上前。
“陛下,可记得上回要鉴察院彻查林珙《红楼梦》和《诗三百》?”
郭攸之猛地抬头,他惊疑不定得审视着轮椅上笑得温和的陈萍萍。
庆帝沉眸看向身后一步的陈萍萍,他目光警告。
陈萍萍视若罔闻,他低下头打量着面前跪地挺拔的少年,目光隐隐带着可惜。
“陛下,臣有罪。”
他抬起头,直视庆帝。
庆帝审视了眼陈萍萍,后者不管不顾,他闭了闭眼,缓缓开口。
“何罪?”
“陛下,臣这些时日查清了林珙确实抄袭,只是其代表庆国去了北齐,臣一直犹豫要不要说出来。”
陈萍萍低下头,静静看着身前眉眼淡然,背脊挺直的少年,如猫抓老鼠般轻声开口。
“现下,臣不得不说,《红楼梦》与《诗三百》乃抄袭之作,林珙其文坛大家名不副实!”
“什么,抄袭的?”
“不是吧,不是说查清楚了,怎么又抄袭了?”
“这难道有假,那可是陈院长!”
“可林珙赢了庄大家,”
“这有什么的,抄袭的赢了呗!”
四周百姓絮絮开口,他们指指点点,语气不屑。
侯公公悄无声息抬起眼皮,扫向前面直直跪着的嬴瘦身影,低下了眉眼。
前一秒的天之骄子,瞬间沦为过街老鼠。
“陈萍萍!”
庆帝猛吸一口气,他扬声看向身旁神情自若的陈萍萍。
“你可有证据!”
陈萍萍微微一笑,他从袖口掏出一打书信。
“陛下,臣已查明《红楼梦》作者另有其人,这是他往年家书。”
“至于《诗三百》,亦是此人作品。”
范若若眼神骤然一缩,她死死盯着前面陈萍萍递出的一叠书信。
她下意识看向一旁的父亲,司南伯。
信件,哥的信件。
庆帝抿唇,他轻瞥了眼陈萍萍,接过信件。
“撕拉。”
他一目十行,粗鄙不堪的字迹,如邻家稚儿写就。
庆帝握着薄信,他沉吟半晌,看向身前跪地的少年,他话语意味不明。
“你可有什么要分辨的?”
林珙轻抬眼皮,少年眉眼淡然,不卑不亢,他静静看向轮椅上居高临下的黑骑之首,南庆战神陈萍萍。
少年背脊不曾有半分弯曲,他轻声开口。
“哦,是这样的吗?”
陈萍萍目光幽深,他转身作揖看向庆帝,话语直白。
“陛下,林珙欺世盗名,窃取他人文章诗作,南庆文坛大家之位另有其人!”
“陛下既然林珙名不副实,郡主婚配一事自然不作数!”
“你说谎,二宝才不会骗人!”
林大宝目光清明,二宝很厉害的,坏人,欺负二宝!
郭保坤慌忙捂住大宝的嘴,后者支支吾吾挥着拳头鸣不平,他点头哈腰讪笑对上前方几道威严积重的目光。
少年垂下眼眸,嘴角边的笑容浅淡。
庆帝拿着家书,他目光落在身前的少年身上,迟迟不言语。
李承泽静静站在一旁,他轻瞥了眼一旁咄咄逼人的陈萍萍,目光死死落在面前修竹如玉的少年身上。
他唇角勾起嘲讽的笑,这才是万里截杀的真相吧。
太子李承泽眉眼温润,他低着眉眼,默默在一旁,事情明了,所谓名不副实,恐怕是各有图谋。
“陛下,可否容下臣再问一问陈院长?”
林珙淡淡开口,语气一如平常。
庆帝轻睨了眼陈萍萍,点了点头。
陈萍萍靠在轮椅上,神情矜傲,他漫不经心得看向面前跪在地上的少年。
“陈院长,敢问院长先前为何言之凿凿林某并未抄袭?”
少年跪在地上,他目光平静,直直看向陈萍萍。
陈萍萍轻蔑得睨了眼少年,他慢条斯理的开口。
“史海钩沉,一时不查。”
林珙微微一笑,他薄唇轻启。
“陈院长,林某何作品抄袭?”
陈萍萍眯了眯眼,他不动声色打量着面前浅笑的少年,话语含着威严。
“《红楼梦》与《诗三百》皆是你抄袭所得。”
“院长,林珙琴曲可曾抄袭?”
“靡靡之音,不曾。”
“院长,林珙于北齐论道之作是否抄袭?”
“不曾。”
林珙轻声笑开,他抬起头,目光逼视陈萍萍。
“陈院长口口声声说林某抄袭,说南庆文坛大家另有其人,”
“敢问院长,那人可是院长口里的《红楼梦》与《诗三百》的作者?”
陈萍萍冷冷看着倔强的背脊,如此还要逞口舌之利,冥顽不灵!
“正是那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