苒梦挑了挑眉：“我还以为你会说是我在公园的角落给你撑伞那一次呢，你的记忆什么时候那么好了，我记得你很长时间都记不住我的名字来着。”

明天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成为半神之后，精神力的进化让我可以沉入自己的记忆之中，挖掘那些早已忘却的小事，这些都是我沉入回忆之后找回的。”

很正常，没有什么错误的逻辑，但苒梦却眯起了眼睛：“既然这样，我们就按照最开始那样，再来一次捉迷藏吧，你当鬼，我当人，以一百秒为开始，范围为整个誓世城，作为我们最后的时光，如何。”

“当然可以，如果这是你最后的愿望的话。”墨羽转过身：“我会封闭自己的感知的，不会有任何作弊的成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封闭自己全部感知到墨羽听不见任何声响，自然也无从推断苒梦究竟会躲到何方，但如果这样，自己找不到她，到也不错。

作为准神，墨羽对时间的推测十分精准，第一百秒结束时，他准确无误地睁开了眼睛，他看着还在燃烧着余热的太阳，转过身。

接下来就去到处看看吧，没有必要接触感知到封闭，这个游戏时间越长越好。

然而，当他转过身时，却惊奇地发现，苒梦竟站在原来的位置，完全没有移动的迹象。

“苒……苒梦，你怎么……”墨羽一下子慌张了起来，他之前的沉稳一下子消失不见了，他想不明白，为何苒梦会在原处，是自己时间出问题了，还是又做了什么错误的事情。

而他的对面，苒梦缓缓抬起手：“你找到我了，接下来，抓住我，这一切就都结束了。”

“开什么玩笑？”墨羽几乎是从牙齿剑挤出了这几个字：“这游戏根本没有开始啊，你没有躲啊，我哪里做错了吗，要这么糊弄我。”

而面对他的质问，苒梦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语气平和地开口：“但你也没有准备认真找我，对吗？”

墨羽哑口无言，简单的一句话，将他的想法完全暴露了，对方毕竟是最了解他的人，能猜到这一点确实没什么大不了的。

苒梦说道：“墨羽，你其实并没有放下过去，反而，你表面上只是见我一面就满足了，就会让这一切结束了，是因为你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

“在这漫长的人生之中，你一开始时拥有自己的个性，但在遇到我之后，你为了改变，舍弃了自己的主见，只为以我为核心，我的指向就是你的方向，你并不会为了自己，为了这个城市思考，你只会站在我的立场上。”

“是啊，但这又如何？”墨羽猛地笑了起来：“自从我失去魔力的那段时间开始，我才真正发现了，身边不是都真心对我的，好多人不过是趋炎附势的蛀虫，他们聚集在一起啃食有价值者的精华，又在他失意之后悄然离去。”

苒梦接口道：“所以你那时内心无比空洞，而当时我恰到好处地出现正好填补了这一部分，从此我便成为了你的方向标是嘛。”

墨羽说道：“是的，随后你让我离开誓世城去外面的世界看看，那是我第一次见识到外界的一切，残酷的战争，难以维系的人际关系，誓世城的环境过于虚幻，使得我们都忘记了这并不是一个好的世界。”

苒梦说道：“而这，让你坚定了我会一直做出正确的选择这个刻板印象，从此，跟着我走就成为了你的人生意义，说实话，知道我在你心里有如此重要的位置我真的很高兴，但墨羽，你这样真的填补了内心的空洞了吗，还是仅仅在表面修上了一个浅薄的装饰，等着有朝一日能够再次坠落进去。”

“坠落进去，但为了你，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正确的。”墨羽激动地辩解着。

苒梦见状嘴角勾起一丝笑容，但眼神却变得十分严肃，她看向那只剩下三分之二的太阳，说道：“但事实证明，你做的事情并不是正确的。”

墨羽哑然，如此被轻易地否认是他有些恼怒，但当他想回忆些什么来反击时时，却发现自己一时之间竟无话可说。

苒梦说道：“真是可悲啊，就连你自己都知道，你所做的一切，与正义没有任何的关系，在我离去之后的一个月内，有足足五分之一的誓世城被你失控破坏了，虽然确实杀死了那个杀害我的凶手，但在这个过程之中，你也同样伤害了无辜的人，这件事情严肃到你作为一个准神都无法继续在誓世城呆下去，只能让?丰阁下来处理这件事情。”

苒梦看向了城墙的方向：“但阁下并没有理由这么做，这件事情使得你没有再去见‘他’的想法，每次你站在那扇门前，从来都不是‘他’设下了什么阻碍，而是你没有推开它的决心。”

墨羽抬手捂住脑袋：“也许吧，但你在我身边，我就不会再犯这一切错误了。”

“墨羽！”苒梦严厉的声音响起：“我已经死了，无论你怎么做都回不来了，执拗于过去，只会让你陷入空洞之中无法自拔。”

“可是我做不到啊。”墨羽冲着她喊道，眼泪流了下来：“你知道吗，这么多年了，每一次闭上眼睛，我都会看见河畔边你那惨不忍睹的遗体，而我在誓世城扮演了这么久的轻浮之人，也是希望你能再次指正我的错误，就像之前那样。”

“而更多的，就是你说的那样，离开了你，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做，我的人生黯淡无光，永远无法为他人做什么，只能带来无尽的痛苦与失望。”

这次是苒梦无话可说，她看着墨羽，半晌后轻轻说道：“既然这样，我就和你讲一个小小的故事吧。”

“这个故事的主角是一个没有什么天赋的小女孩，她的愿望是成为下一位神明，但可笑的事情，她从诞生的第一天起就注定了不可能站在大陆上俯视这个世界，那时的她可不是用失落就可以形容的，那是梦想还未开始便已经破碎的沮丧。”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啊，这个小女孩和你一样，整天在街上游荡，没有目的无所事事，幸亏是在誓世城，不然那么小的家伙，早不知道去哪里了，在她十二岁那年，她被阴毒会的人绑架了，在黑暗房间里的她眼神里没有光亮，只能听着身边的人来来往往，哭喊，尖啸，最后停止呼吸。”

“那时的她觉得，自己也许就这么消失就好了，但不知过了多久，女孩被救了出来，而将她抱出来的，是一位少年，一位被称作誓世城未来的少年，他的气质如此正义，即使从那么恶毒的地方走了一遭也没有改变他的脚步，虽然最后他的全身都沾染着血污，但那时少女便觉得那是她的全世界。”

“为了接近自己的全世界，她只能拼尽全力，用上自己微不足道的天赋，不断开拓自己的视野，但随着路途的前进，她最终发现了，他们始终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但在这个过程之中，她也一直对外保持着热忱的好奇心，甚至对人族的科技产生了兴趣，而誓世城这个梦幻的环境，终究是一个能填补空洞的催化剂，它的居民对少女无微不至的关怀，都是少女走下去的动力，而当少女踏进更高学府时，她的全世界就真的是这个世界了。”

看着苒梦那满脸洋溢的喜悦与满足，墨羽没有说话，他不是傻子，自然知道主角是谁，但他震惊于那段自己都快忘却的记忆，那段在自己看来微不足道的事件居然在他人心中占有一席之地，而自己的指明灯也有着自己相似的经历。

苒梦张开双臂：“这座城市就是这样，特立独行却让我们心有所归，当你迷茫的时候，你不妨看看这座城市，它包含了你的一切，并且我们都在这里，在你的人生之中留下了轨迹，我的人生在这里结束了，而你则将继续走下去，去见更多的人，找寻更多的人生的意义，为他人的人生留下更多的映像，这是你的路，可惜我也没法陪你看了。”

在她的身后，誓世城的万家灯火逐渐亮起，如点点星光与星空遥相呼应，苒梦放下了双臂，伸手抚摸住墨羽的脸，轻轻擦去了脸墨羽都没有察觉到泪水，语气轻柔地说道。

“我很高兴，自己能够在这个短暂的人生认识你，现在，请你用自己的手，将我变成真正的鬼，成为过去，为这个名为回忆的游戏画下完美的句号。”

墨羽的情绪再也把持不住了，他一把抱住自己的爱人，泪水也如决堤的洪水一样留下：“我明白，我都明白，我会继续走下去，会守护这个你爱的城市，会弥补那些我伤害过的人，我会继续前进，直到有一天，我能在自己的回忆之中无愧于你。”

苒梦则笑着回抱了他：“我知道的，对于自己明了的事情，你一直都是那么坚定，我没有，也不会质疑你的决心，而最开始，你就已经无愧于我了。”

在太阳消失最后一缕光时，在苒梦释然的微笑之中，墨羽颤抖着说了坚定的话语：

“我，抓住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