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过胖县令躬身递过来的缰绳，岳康之淡淡的留下了一句：“你这龙盘郡县令，此事做得倒是不错。”

郑文启心中一喜，不管这位岳先生说的是找来马车一事，还是对于县城中闹鬼一事，总归是说他做的不错。

然而不等郑文启回答，接下来岳康之的话如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郑文启的喜悦。

“但同僚一场，纵容采银监特使横行乡里，草菅人命。此事，岳某会如实告知益州节度使。”

郑文启一点不敢反驳，虽然自己之前对于那两位青楼女子的死毫不知情。但没能觉察到自己管辖范围内的命案，不也是一种失职，郑文启只能将身子躬得极低，看着自己的脚尖。

等到哒哒的马蹄声消失在街道尽头，郑文启才抬起腰，叹了口气，吩咐韦靖道：“叫些捕快，随我去望春楼，将残局收尾。”

“韦靖你不用来，背着陈七，去给他找个大夫，看看伤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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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黑啊，这是利星汉意识清醒过来的第一感受，眼前伸手不见五指，也触碰不到任何东西。不对，不是触碰不到，利星汉发觉，自己此时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的四肢。

“官人，奴家好像有了身孕。”正疑惑时，利星汉听见一位女子瓮声瓮气的声音。

但这句话之后，一切又归于平静。过了一会儿，利星汉再次听到那女子开口，这次的话语中，止不住的凄凉。

“我一个青楼女子，从未发觉，原来珠绣对于相夫教子一事，如此渴求。”

“老爷！珠绣绝不是为了老爷名分，只求老爷让我离开，珠绣发誓，绝不会与外人提起老爷半句。”

请求过后，利星汉听到一位歇斯底里的男人喝骂道：“你这贱人！想得美！”

利星汉只觉情绪不受自己控制，一股莫名的怒意与恨意涌现出来，眼泪不自觉的流淌。

此时利星汉终于反应过来，自己是以那珠绣腹中孩童的视角，观看着整个事件。

随着一股冷意弥漫全身，利星汉感觉自己的意识再次沉睡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利星汉模糊的意识中，听到了一位的稚童话语，不同于先前珠绣与冯盛文声音的瓮声瓮气，这稚童的声音非常清晰，仿佛就在跟前。

“咦，你要和我做朋友吗？来找我玩。”这句话之后，利星汉感觉到了自己的身躯，接着一阵像是洗髓伐骨般撕裂的痛感，袭遍全身。

一声极为模糊的女子声音，隐约是在述说着对他的不舍，随后利星汉感受到了一个温暖的拥抱。

眼前终于有了一丝亮光，却是利星汉意识回到自己的身体中来。睁开眼看着师父和王猛、玉锦关切的眼神。

又看看那被竹钗刺中，仍在熊熊燃烧的鬼婴，利星汉有了些别的想法。

虽然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但可恨之人，亦有可悲之苦。如此真切地经历了鬼婴短暂的人生之后，利星汉不自觉地怜悯起他来，不再单纯地将他看做那取人性命的邪恶厉鬼。

充满歉意地看看王猛与师父，利星汉站上前拔出刺中鬼婴的竹钗。竹钗落地的声音很细小，被利星汉的请求掩盖。

“师父，道长，要不让他解脱吧。”

王猛闻言不动声色，回头看向脸色变得阴沉的老爷。

“都依你。”渡济最后悄悄叹息一声，同意了弟子的请求。

见老爷同意，王猛隔空托起已经黢黑如碳的鬼婴，口中念出咒语：“天未亮，地已黑，东南西北皆无路。魂去兮，魂归兮，魂在何方？进路空，退路空。。。”

在王猛念咒的时候，利星汉也在小声的跟着念，似乎想要尽一份力。但这咒语的内容，越念越让少年悲怆，于是念道“进退两空”之时，悲从中来的利星汉，摇了摇头。

“这不对，天黑地寂，四处无路，你且从容归去，这天地间，该有你神魂安息之处。”

“该有你神魂安息之处。”仅仅四境儒生的利星汉，再次用言语，造成了奇妙的异象。一语掷地后，鬼婴漆黑的身体上，传来鸡蛋破壳之声，接着鬼婴已如黑炭般的身体，开始抽丝剥茧似的开裂，掉落下窸窸窣窣的黑屑，一点洁白耀眼的光芒，在裂开的身体中，闪耀出来。

本来念出炼魂咒语，要让鬼婴神魂寂灭的王猛，见此奇特的情景，来不及惊讶。道人，飞快地掏出一张空白黄纸。

王猛逼出一滴精血，那血液自动飞向空白黄纸，延伸出一个利星汉从没见过的符号。

王猛捏着道印，言语诚恳、心中清明地说道：“弟子祈天赦令。”

“令：安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