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为师真正在意的,是你体内阴煞之气一事,先前你的异样,可把老头子给吓惨了。”
渡济说起来,仍有些后怕,心有余悸地盯着弟子。
利星汉则是表现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将忧虑深深地埋在心底。
“哎,此事也急不得,或许只能从长计议了。”老人长叹一声。“时候也不早了,可能这两日我们就会离开龙盘郡,你早些回去休息吧。”
少年点头,站起身来,刚走到门口,利星汉想起什么,有些腼腆地问起师父。
“师父,能不能给我点钱。”
这还是少年第一次管师傅要钱,也不说用来干嘛,直接开口。说完后,也不清楚师父经济状况的利星汉,又连忙补充道:“若是师父没有,那便算了。”
渡济则是颇为淡定地掏了掏袖口,“现在为师身上,也就这么多。”
“若是不够,贫道这里也还有点。”王猛也跟着从怀中取出一个钱囊。
接过师父的银票,利星汉只看了一眼上面写的数字,连忙向王道长喊道:“够了够了。”
还没将银票收起来,利星汉又面露难色,“师父,有没有小一点的面额?”
渡济嗤笑了一声,却还是照顾着弟子的脸面,淡定地说道:“你若是要给那个玉锦赎身,应该差不多,想必这望春楼,应该也找得开。”
“哦”,本意是想要安葬珠绣的少年,没有去纠正师父的误会,老老实实地收好银票。或许这就是一举两得吧,少年心想。
等到利星汉离开,房间中只剩下了渡济与王猛两人后,头发中有着根根银丝的老人,才皱起了眉头,话语中满是担心与猜测:
“王猛,你说会不会真有神仙一般的人物,在天上俯视着众生?”
原来老人先前的淡定是装出来的,就像利星汉将阴风化煞的恐惧深深埋在心底,丝毫不愿表现出担忧,让师父担心一般。做为师父的渡济,又何尝不是如此,对利星汉有所隐瞒。
而被问话的圆脸道人,抬起头看着房梁,似乎目光透过屋顶,看着头顶的天空。
“记得初遇老爷之时,与老爷一同寻找仙人的遗迹,一无所获。”
说到这里的王猛,咽了咽口水,脸上蒙上一层阴影,想起了那时老爷的异常。
“王猛这些年修行之余,也时常神游天地,企图窥探到一些蛛丝马迹,不过依然徒劳无功。”
圆脸道人说到这儿,目光转向老爷。
“但此番少爷身上的两次奇遇,又让王猛不得不思考,或许真如老爷当年的猜想。”
王猛压住心中翻涌起的寒意,毕竟老爷的猜想,对整个世界来说,都有些残酷绝望。
“真正掌握天道法则的大能,在众生不知的天外角落,默默注视着一切。我们连同宁夫子那般的圣人,不过是被其豢养的牲畜罢了。”
接着,强压住心中对未知恐惧的王猛,终究因为回想起当年老爷三言两语的另一猜想,丹田中的元神小王猛睁眼,如古董瓷器般,蓝白圆润的躯体上,瞬间遍布细小的碎片。堂堂化神境修士,竟然有些把持不住本心,发须飞舞,状若癫狂。
渡济取出金栗纸,艰难地抵抗住圆脸道人周围的气压,挣扎着将金栗纸贴到王猛身上。
圆脸道人那神魔般的威势一顿,周身无形的气压消散过去。汗水打湿了一身衣衫的渡济,精疲力尽地坐到地上。
与王猛再提起自己当年的猜想,渡济已不像年轻时那般,带着恐惧与绝望。大口喘气的老人,此时脸上满是坚毅的神采。
“先去翰州城走一遭。”
渡济抬头望向窗外,天边刚刚浮出一抹奶白,喃喃自语道:
“若是真有谁窥视着老夫弟子,不管你是谁,我也定要叫你付出代价。”
坐回案几前的王猛脸色平静,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有了老爷的帮助,又被其语境感染,很快镇定下来。奇怪的是,虽然自己老爷不曾修行,王猛却丝毫不觉得老爷在大放厥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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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地,虽然已是初夏时节,但此时的茫茫草原上,因为呼啸的狂风,还是有些寒冷。
离大雪山五雷观已经很远的草原上,出现了一位蓬头垢面的道人。此时的道人一脸污秽,很难被辨认出,他是之前在五雷观外,大声与小天师魏谦之道别的那位道修。
此时道人抬起一只脚,拿手拧了拧裤腿,因为行走草地中,湿透了的裤脚,流下细细的黑色水流。
之后,道人又抬起另一只脚,如法炮制。在胸口胡乱的擦了擦手上的水渍后,道人看看东边冒出头的夕阳,一头栽倒在齐腰高的草丛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