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自大厅出来,他便直奔储物的马车,寻出他早已备下的药材,挑出几味。正欲关上箱子时,又仿佛想起一事,立即埋身在箱中寻找。再起身时,他手上已攥了一个纸包,裹着满满一包的梅子。
看瑞公主的脸色,恐,有晕车的缘故,吃些梅子应无大碍了。
“咚!咚!咚!”
“何人?”千柳问道。
“方文秋!”
“吱呀!”一声,门打开,千柳双手握在胸前,让出一条道来,站在一侧,微微福身,“方大人。”
“千柳姑娘!”方文秋端着药碗,并不进门,只是在门外也施了一礼,“这是给公主的汤药。”
千柳接过,习惯性的嗅了一嗅,察觉味道并无苦涩,这才安心的道,“让方大人费心了。”
“还是千柳姑娘细心。”方文秋浅浅一笑,说的,便是方才千柳那一嗅。
见方文秋并无进门的意思,千柳问道,“方大人不为公主把脉吗,今日公主甚感不适呢。”
方文秋此时不进反退后一步,“下午时已为公主把脉,公主身子无恙,只是路途疲惫,睡一觉方可。”
然后,他又从怀中掏出一个纸包递给千柳,“若是公主头痛欲呕,吃些梅子便可。”
千柳接过,道,“奴婢谨遵。”
方文秋复又福了福神,这才后退一步,转身而去。千柳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晃了神。
直到房中传来翻身的声音,千柳这才回了神,端着药碗进门,服侍若曦喝药。
夜,已见深。
千柳趴在桌子上沉沉睡去,烛光摇曳,忽明忽暗,缓缓流淌着殷红的泪。
雕花床,白纱帐,锦衾半遮。
微风裹窗而来,将纱帐吹鼓起,隐隐约约的看到一双藕臂,白皙剔透。
床上的人皱了皱眉,翻了个身,她面朝窗口,紧抿着唇,脸色仍显苍白。
门,忽的被风吹开,一个人影闪了进来。
许是,突如其来的风,惹醒了千柳。只见她搓着双眼,正欲起身,却不料身后疾风扫过,她双腿一软,即刻落入一双坚实的臂膀中。
来人依着她方才的睡姿,让她趴在桌上安眠。
然后,他转身,望着床上熟睡的人儿,一步步靠近。
他修长的指尖挑起纱帐,掀了衣摆,坐在床边,双目有神,唇边含笑的牵起若曦的手腕,两指一握,方才发现她如此的消瘦。
熟睡的若曦下意识的抽了抽手,大概是察觉到似有东西牵住,想抽回却被人拦住。
她紧锁着眉头,双掌不由自主的紧握。
忽然,若曦扑动了记下眼皮,睁开朦胧的睡眼。
待她看清面前之人时,白慕清已将手缩回,他看着若曦干燥的唇,浅笑着问道,“睡了这儿许久,是否想喝点水?”
若曦吃惊的看着他,怔怔的点了点头。
白慕清转身,从桌上翻杯倒了杯水。水触杯壁,微凉。
白慕清抿了唇,一跳细长的唇线漾起些不满。
他两指捏着茶杯,待转身递到若曦手中时,杯壁已显温热。
“这么晚了,你怎么会在这。”若曦双手抱着茶杯,小抿了一口温水,不禁好奇的问道。
她的声音有些嘶哑,似是还未清醒的缘故。
微风吹来,冰冰凉凉。
若曦不禁打了个寒颤。
白慕清微微一笑,起身,走到窗前,“方才睡醒,见今晚月色不错,本是出来走走,但见你房间里烛火还亮着,所以进来看看。”
“我以为以后没机会和你说话了呢。”话落,若曦下意识的扫视周围,问道,“千柳在这!”
她仍旧不忘在母后面前的誓言,就算不遵守,也总要避嫌的好。
声落,若曦脸上浮起两片霞红。
“我见千柳姑娘睡得熟,便未打扰。本来只想看看你身子如何,却不想将你吵醒了。”白慕清温柔而道。
他“吱呀”的将窗子关上,房间里顿时暖了不少。趁此,若曦忙将锦衾往胸口拽了拽,掩去那些羞涩。
“如此。”若曦低眉道。
“你久居宫中,初次出行,舟车劳顿必不适应,我这有些药丸,乃是宁气安神的药方炼就,每日早晚各服一颗便可。”
若曦不可置信的接过这白瓷药瓶,打开殷红的盖子,一股子淡若幽兰的气味扑鼻而来。
顿时,神清气爽。
若曦欣喜,笑道,“果然是好东西,不过倒是麻烦你了。”
“本就是随身携带的东西,不敢说麻烦。”白慕清起身,“夜深,我不便在这久留,就先告辞了。”
忽明忽暗的烛光在他的侧脸闪动,狭长的明眸闪着点点光芒。
若曦重重的点了点头,握着瓷瓶浅笑。
吃了白慕清的药丸,果然是一觉睡到天亮,不曾再醒来。
“公主,该起床了。”千柳端了清水放到架上,洗漱之物已全部备齐。
若曦伸了个懒腰,缓缓起身。
今早,她的气色比起昨晚,好了许多。
就连婉玉皇后见了如此精气的若曦,也不禁赞叹方文秋的医术无人能及。
但,待方文秋奉旨,为若曦再次把脉时,刚接近若曦的他就皱起了眉头。他满腹疑问的看着若曦,却不知如何开口去问。
比起精气神十足的若曦,今早的千柳却是颓废了许多。
一坐上马车,千柳便揉着脖子,敲打着肩膀,纳闷昨日怎的会睡得这般熟,一早醒来就腰酸背痛的。
若曦只是笑不语,趴着桌子一动不动睡了一宿,能是好好的么,也亏了她能睡得着。
本以为出了宫,便是自由的,外面这么大,可看的东西应是目不暇接。
可叹,若曦自出了宫,便一直熟睡,错过了最繁华的京城景象。而今,成风奉乾宇帝之命,所经之路,皆是小镇。若需补给食物,独,御林军乔装入城,满载而归。
过城,而不入。
这,应该是若曦最为苦恼的事情了。
官道旁,景色虽好,看多了也只会觉得乏味。
若曦放下帘幔,斜靠着车壁,整个人随着马车上下颠簸,头十分有规律的敲打在车壁上。
千柳担心若曦不注意,敲出个好歹来,随即拿了个软垫,正欲垫在若曦与车壁之间。那知方才的顾虑这么快就成了现实。
车轮“咯噔”一下,若曦毫无防备的斜斜向一旁的车壁撞去。
千柳眼疾手快,立即伸手挡在车壁前。一瞬间,若曦狠狠地倒向千柳的手心。
只听“咝”的一声,若曦睁开眼睛看着锁眉咬唇的千柳,心底一沉,连连坐直,抓着千柳的手心轻轻揉捏。
“你看你,做什么傻事呢?”若曦嗔怪道。
千柳双目含泪,她微微张开唇,一排深深地牙印陷在薄唇中,“公主没撞疼吧。”千柳沙哑的问道。
“你?”若曦无语了。
撞得是她,该疼的也是她,怎的就?
“公主不也为奴婢挡过一次么,奴婢只是跟公主学来的。”千柳浅笑,映着湿湿润润,红红的眼睛,格外的惹人怜惜。
“真是拿你没办法,平日里都挺聪明,偏偏这事也能学来,可真是让我在旁人面前白白夸你了。”若曦低眉瞥了她一眼,手上却是不停地揉捏着。
待,中途下车休息时,千柳的手掌早已通红一片。这并非撞伤所致,实乃若曦揉捏一路,不红才怪。
“方御医,千柳的手受了点伤,你来看看吧。”
下了车,若曦就直奔方文秋而去,一站到他面前,若曦就将千柳的手伸了出去,要方文秋医治。
“公主,这于理不合。”千柳没想到若曦会如此做,她猛的抽回手来,缩入衣袖。
“怎么不合了?伤了就要医治,这你还不懂么?”若曦有些生气。
“公主息怒,方御医乃是皇家专用御医,奴婢怎么能让方御医医治。再者,这伤,也不算什么伤,公主已经帮奴婢揉了这么久,该没事了。”千柳低垂着头,不曾抬起。
若曦气恼,“这不是在宫中,无需讲究这些。”说着,若曦又拉着千柳的手伸了出去。
千柳仍旧不依。
方文秋躬身道,“医者为伤者医治,乃是天经地义之事。千柳姑娘应体恤公主一番心意,莫要再执拗。况且,这血瘀若不快些散开,恐要肿上一阵方才会好转。公主身边只带了姑娘一人,若是姑娘无法好生服侍公主,将来公主受了委屈,皇上皇后那里可是说不过去的。”
话落,千柳斟酌片刻,方才顺着若曦的意思,微微福身,道“那千柳就麻烦方御医了。”
“好说。”方文秋浅笑。
若曦站在千柳身后,朝着方文秋投以赞许的目光。
流水淙淙,绿树成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