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曦穿上了衣裳,坐在床榻上倚着,侍女送来了晚膳,而小绿和浅云皆回到了宫中。
慕容曜坐得远远的,她暗暗冷笑,这男人不就是怕她的“病”会传染到他么?
当下,她缓缓站起身,笑意盈盈地道,“皇上,您政事烦忙,还是回宫去吧……臣妾这病,只怕会给皇上添麻烦了。”
慕容曜眼中浮起了一层温柔的怜惜,“爱妃,朕一定会让太医治好你的。”
外面传来了小安子的声音,李太医说到便到,若曦卧在床榻上,屏风将她和李太医隔开来,由小绿等人用被子将她露出来的肌肤掩住,只露出背后那块红疹来。
而后,浅云才将屏风拉开,李太医上前仔细把了脉,再磨蹭了好久,看着若曦背上的那块红疹,不由得烦忧地锁起了眉头。
“李太医,德妃这种疹是何种疹?”
慕容曜有些不安,他亦惊奇于自己能在迎月殿里候那么久。
肚子有些饿,方才想起一直在陪若曦,未曾用膳。
李太医盯着那片红点,连忙跪了下来,小心翼翼地道,“皇上……微臣该死!德妃娘娘的病……她的症状和以往的疹不一样,您看,这不算是疹,乃算是小一点的肿块,表面凹凸不平,颜色为深红色,又有向外弥漫的迹象……微臣不敢断定是热疹,请皇上恕罪!”
慕容曜一听,顿时大怒,“废物!你为朕所用,如今竟然说德妃的病你不知道怎么治?”
若曦连忙黯然地道,“皇上,臣妾……此病未明,只怕会传给皇上,皇上您还是快回宫吧,臣妾是个不祥之人,竟然将这种病带回了皇宫里……在臣妾经过紫河镇之时,那里的百姓好象也是得了一种怪病,听说极痒,臣妾可能是感染到那种病了,皇上,为了天朝社稷,还是请皇上离宫,别理会臣妾了!”
慕容曜气得跳起来,一脚将李太医踢到了一边,“废物!朕不是在很久之前下令,让徐太医前往紫河镇去对症下药吗?为何现在德妃回来,还被感染了?”
李太医吓得颤抖不已,连忙朝慕容曜大磕响头,“皇上饶命!微臣身在皇宫里,只知徐太医已动身前去紫河镇,并未得到关于紫河镇怪病的消息呀……不如皇上下旨,让微臣到紫河镇助徐太医一臂之力吧!”
身为太医,却看不出妃嫔的病,罪该万死,李太医只好将功赎罪,来逃开这一劫了。
是人都知道,徐太医的医术都不及李太医精明,慕容曜当时也只是应付之态度,所以才让徐太医出马。
如今,若曦身患此病,也无计可施,只能应了。
“好吧,你退下吧,明日奉朕的旨意前往紫河镇,若是解救不了患病的人,你就不必回来了!”
李太医听罢,连连谢恩告退。
慕容曜自然有点畏惧若曦身上的病,温语安慰了几句,然后就匆匆离开。
这一下,小绿和浅云等侍女已送来了晚膳,若曦早就饿得不行了,慕容曜一走,便喝了一碗莲子人参汤,再慢慢地用起了自己好久没有吃过的美味佳肴。
足足三个月,若曦于北山饱经风霜,人是瘦了,可是肤色却在佐倾的玉露薰油保持着娇美的肌肤。
不过这一下,若曦倒能巧妙地让慕容曜的注意力到了那个小镇上,希望那里受苦受难的人们,能从苦难之中挣扎出来吧。
用过晚膳,小绿倒是毫不畏惧地看着若曦,若曦略为惊讶,自己和小绿怎么也有地位之分,如此久地直视主子,大为不敬也。
“浅云,你跟着本宫受苦了,回宫歇息去吧。”若曦淡淡地对浅云道,浅云请安告退,十几天的奔波劳碌,好久没有好好睡一觉了。
待浅云退下后,小绿轻掩上门,立到若曦身边低低地说道,“娘娘,奴婢有一事要告知娘娘。”
若曦浅浅一笑,小绿从北山归来,其实整个人都变了很多,虽然表情仍然是那么冷漠,可是她的眼中,一直闪烁着不安。
“说吧,本宫不会泄密的。”
若曦细细地用丝帕轻擦嘴角,窗外夜色浓烈,挂于走廊上的宫灯发出微黄之光,如一片在岁月中残黄不堪的纸页。
小绿抿抿唇,仿佛在暗示自己下定了决心。
“娘娘……小绿其实不止是轩王的人,还是皇上的人……”
若曦蓦然大惊,她原本以为小绿也暗中和皇贵妃有交易,没料到小绿竟然是皇上的人。
“你……是皇上派到轩王府中,然后博得轩王信任,再为其所用?”若曦的声音一下子冷了下来。
如此一来,自己和轩王的交易,小绿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倒是不知道会不会将此事告知慕容曜?
如果他知道了,自己和轩王,一早就受到警告了吧?
小绿微微一笑,笑意讽刺,“正是,奴婢的确是为皇上通风报信,然,如今奴婢亦明白,不管是受轩王或受皇上之意,奴婢亦只是一条贱命而已,娘娘心性率真善良,奴婢不应该让娘娘为难。然,娘娘要相信,奴婢并没有将您和王爷的事情揭发开来,皇上如今仍然为不知之人。”
若曦睫毛轻颤,皇上大概真的没有接到小绿的揭发信,否则,慕容曜还能那么冷静地对待她?
不过,她在北山和佐倾“失踪”了好几天,回到宫后,慕容曜却没有过分追问,难道是小绿为她说了好话?
不管如何,回宫后的情况太让她意外了。
一切,都得小心翼翼,不许有半点出错。
“嗯,本宫相信你,小绿,你可是有事想求本宫?”若曦将丝帕放下,轻轻地抚着自己好久没有戴好上过的玉环护甲。
碧玉之质,刻着凤纹的玉面微微折射着烛光,柔柔地落在她如玉的脸上。
脸已瘦得很尖很小,却仍然弥漫着一种迷人的气息。
“是,娘娘,求您帮奴婢做一件事……”
小绿低声地道,冷漠的表情已不复存在,倒是一种很真诚的恳求。
若曦怔了一下,淡淡一笑,没想到小绿也有求她的一日?
“说说看,本宫能帮忙的,自然是愿意举手之劳,只是你也别想着再陷害本宫,否则你们都会没命的!”
若曦冷冷地说,眼中冷冽的光芒令得小绿打了一个冷战。
她的娘娘,变了。
嗜血后宫,腥风血雨,还是会让一个温柔的女人,一个天真无邪的女子,变得冷血无情,至少若曦已吸取了教训,不再盲目相信人。
小绿抿唇一笑,“娘娘好眼力,竟然能看出奴婢的心事来。”
若曦轻轻地斟了一杯玉兰酒,从前的她不曾碰过酒,然而酒却是能解愁的玩意儿,寒冷冬夜,暖酒一杯,身心更为坚定啊。
“周义是个好男子,一路上,他护着你不少,只不过他也是皇上的人,你们要小心为好……本宫或者可以助你们逃出宫内,好好过上两小口的日子,不过还需要一些时日。”
若曦轻轻地嗫了一口酒,甜辣而暖,小绿脸色缓和了下来。
“娘娘也知道,我们为娘娘说了不少好说话,所以娘娘得相信奴婢是有心离开皇宫,更得相信奴婢是站在娘娘这一边,娘娘如果能助我们出宫,那么奴婢也愿意将皇上和王爷的小动静都告诉娘娘。”
小绿低低而道,她知道若曦有了佐倾这个靠山,或者指望她离开皇宫,应该不错的。
若曦停在那里,目光落在米白色的酒水上,小绿耐心地等待着答案,时间有若光华,静静流淌。
若曦思考了一翻,终是颔首同意,小绿有些喜,致谢请安告退。
的确,小绿和周义,这一男一女于北山上有不少的接触,周义的关切终使得一怀春少女为其动心。
小绿虽然是被皇上培养出来的,然,而慕容曜而言,她只是一工具,等事情完成了,她可弃,可杀,再也没有价值了。
北山的日子却也是自由而快乐的,虽然很冷,然而让小绿亦体会到了平凡生活的可贵,少了皇宫里的步步惊心,少了后宫里的腥风血雨,其实也是一种幸福。
因若曦得了“怪病”,慕容曜动了全皇宫的御医,却没有一个人能找出病因,虽然已派了两名御医到小镇上为百姓解治怪病,短短几天之内已小有成效,然而李太医回书信指出若曦和紫河镇上的百姓所患的怪病只有相似,却不相同。
所以,同样的药物对于若曦来说是没有效果的。
慕容曜焦急万分,不过仍然命人打造药鼎,让若曦练药丸。练药之殿应了若曦的要求,设在她的迎月殿中,皆因她不想来来回回走动,奔波于外。
虽然若曦身患怪病,但慕容曜送给若曦的补品赏赐却一个不少,还不顾大臣反对,常常到迎月殿中和若曦小聚。
五日后,凤怡殿中。
夜色浓烈,慕容曜翻了如妃的牌子,沈紫乐得清闲,这段时间她见到慕容曜的机会并不多,身子还在休养之中。
轻凤神神秘秘地走了进来,低低地凑到她的耳边道,“娘娘,奴婢接到了他的信,说佐侍卫于采药之时,多次与德妃亲近,还有一次不惜伤了自己救了娘娘。”
沈紫怔了怔,眼中闪烁着冰冷璨光,唇边浮起了一缕若有若无的笑意,“佐侍卫……呵,原来心里有了她了,怪不得,怪不得!”
轻凤看着沈紫那张愤怒的俏容,有些担忧,“娘娘勿动怒,这不正好是扳倒她的好时机吗?”
沈紫冷笑,“好时机?轻凤,我们无凭无据,如此信口开河,只怕会让皇上责怪,毁了本宫好感,这事,切不可作为扳倒她的把柄,本宫自然有其他的法子!”
轻凤颔首,“的确也是,毕竟是他说来,虽然不会欺骗奴婢,但是如此传到了皇上那里,他也不会信……”
沈紫缓缓地站起来,膝盖上的一方绣衣轻轻滑落,柔软的表面上绣着双龙戏珠,黄明色的金丝在灯火下泛着柔和的有若黄叶的光。
“这几日,皇上一直有去看德妃?”
沈紫望着漆黑的窗外,淡淡地问。
“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