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女见我怔忡出神,手足无措的站在一旁,局促不安的道:“莲尚义,奴婢是不是说错什么了?”
回过神来,我冲她微微一笑,摇头道:“没有,只是突然有些感慨。”感慨男人的感情更像那镜中花水中月般一点也不真实。
宫女这是第一次与我说话,之前她侍候我时都带着惶然,现在见我如此平易近人,便也放开胆子,羡慕的道:“莲尚义真是好福气,能得皇上如此宠爱,前几日尚义昏迷不醒,皇上便衣不解带的照徐你,连喂药的事也不假他人之手,实在令人羡慕。”
涩涩一笑,我掩了眸底的黯然,语气中带着酸意道:“皇上确实对我不错,可是对宁容华也不错啊。”
宫女似料不到我会如此说,怔了怔,尴尬的笑了笑道:“是啊,对于后宫的妃嫔来说,皇上是她们生命的唯一,谁不卯足了劲去争得圣宠,尚义要想开一点,今日不是宁容华,也会有其他的妃嫔上位,这个宫中,皇上的宠爱永远不会成为唯一。”
宫女的话如一盆冰水,瞬间便浇熄我心中所有的假想,我激灵灵打了个冷战。
是的,她说得不错,就算郝湘东是真心喜欢我,也不会为了我而冷落他的后宫,这是他身为帝王的责任以及义务。
“我明白,我一直都明白,可是……”可是为什么心底还有那么一点点渴望,渴望他不是只在心底对我有着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爱。
“尚义在想什么奴婢明白,可是在这里,从来就不会存在唯一,皇上有皇上的迫不得已,后妃有后妃的迫不得已,尚义要看得开才好。”宫女依然笑得温婉,然而她的话语却似尖针一般扎进我的心底,让我痛得毖瑟。
看得开?我要如何才能看得开!
秋高气爽,阳光透过窗棂洒进殿内,在金砖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影,我怔怔的站在窗前,无神的望着碧蓝无垠的天空,暖融融的阳光散在我身上,我却并不觉得温暖。
伸出双手将自己紧紧的环抱住,这一场风寒我病得太久了,久到眼窝都陷了下去,整个人也憔悴了不少,而更加憔悴的却是那颗追求唯一爱情的心。
一直都明白郝王的爱不会是唯一,然而我却让自己存有这样天真的想法。
在郝湘东的反复中,我一次又一次的受到伤害,却一次又一次的相信了他会给我想要的爱情,可是为什么,他的爱情竟是这样的反复无常?
“呵呵,皇上,来啊,来追我啊。”殿外突然传来女子娇俏的呼唤声,我听出来了,这便是那晚大胆进言的宁小仪,如今的宁容华。
她的声音如雨后初霁,美得如梦如幻,让闻者心生向往。
我侧耳仔细聆听,却是一道优雅迷人的声音传来,“雅儿,别跑太急,小心跌倒。”
郝湘东的声音中带着丝丝关切萦绕在耳畔,让我浑身一僵,原来在我看不见的时候,他也是这样关心着别人。那么我在他眼里,到底算什么,难道还是摆脱不了岚儿的影子么?
那晚他与太后对峙,是真想晋我为皇贵妃,还是仅仅是想要跟太后赌气?
全身如浸冰水中,我抖得如秋风中的落叶般,眼前晃过宁容华身着绯红宫装的纤细身影,不经意间,她侧过头来冲着我的方向纯真一笑,在她眼中,我看到了璀璨的星光,是那样的耀眼。
然而只是惊鸿一瞥,她已经回过头去,目光深情的注视着追逐她而来的年轻帝王,“皇上,来啊,你抓不到我的,呵呵。”
她的笑声如银铃般悦耳,带着天真与无忧,可落在我耳里,竟成了挥之不去的魔音,穿透我的耳膜,似要将我撕裂一般。
“啊。”宁容华惊呼一声,身子踉跄了一下,竟笔直的向地面栽去,她惊声尖叫着,而郝湘东也急得变了脸色,他轻点足尖,竟是那日带我畅游枫林的凌波微步。
眨眼间,他已掠至宁容华身畔,大手一捞,便将宁容华苗条纤细的身子搂入怀里,而宁容华脸上却没有丝毫的慌张之意,仿佛早料到他能救她。
我的瞳孔倏然紧缩,心底顿时掠过惊痛,眼前忽然一黑,全身虚软的倒在冰冷的地面上,眼泪肆无忌惮的爬满了脸颊。
心从未如此痛过,亲眼见到他对宁容华的宠溺,竟比那日在佳仪殿见到他宠爱徐凌舞还让我心痛,这便是我要的爱情么?永远不会成为唯一。
再次醒来,殿内已经掌了灯,幽冷的光映衬着满室明黄的纱幔,竟让人觉得这一切很不真实。
手上传来暖热的压迫感,我侧头望去,只见一只修长白皙的大手正压在我苍白无力的右手上,那明黄刺绣金线滚边的衣袖磨挲着我的手腕,微微泛起一丝痒意。
缓缓抬起眸,正瞧见郝湘东疲惫的趴伏在枕边,睡得香甜。细长的睫毛在眼窝处投下蝶羽般的暗影,他的眼窝泛着青黑,眉头紧蹙,仿佛有很久都没有安眠。
我抬起左手,想要抚平他紧皱的眉头,可突然忆及午时他与宁容华的深情缱绻,心中蓦然一痛,右手硬生生的自他的手中抽出,撇过头去,委屈的泪已然滑落。
这一挣扎,他自睡梦中惊醒过来,目光还未恢复清明,嘴里已焦急的唤道:“小七,小七……”
听他情不自禁的唤着我的名字,我更觉得心酸,泪珠顺着眼角簌簌滚落,洇进明黄色枕套里瞬间便不见了踪影,虽然极力压抑着自己,但还是控制不住抽噎出声。
郝湘东猿臂一伸,就将我捞进他的怀里,他低眸看着我脸上挂着的泪珠,叹息道:“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哭起来了?”
我赌气似的伸手使劲的推他,见挣脱不开,恼怒的瞪着他,气愤道:“我不要你抱,我不要你抱,你要抱就去抱你的凌贵嫔,抱你的宁容华,好端端的来招惹我做什么?”
明明是气话,可语话中偏偏夹杂着醋劲,郝湘东挑了挑眉,不怒反笑睨着我,低哑着声音道:“吃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