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走了,薛立放弃她了,她一无所有了,就让她死吧……死了好……死了以后就不用这么痛苦了……
秦果果认命地闭上眼。
倏地,手被人一把扯住。
是叶喆!
他一点、一点地把她往上拖,“秦果果,没有我批准,你敢死?”
所以,她连死的权力也被剥夺了吗……
真好笑。
一抹苍白的笑从唇瓣溢出。秦果果仰着首,认识这么久,她第一次认认真真地端详上方的男人。
这个面目如画的男人,这个她既熟悉又陌生的男人,这个宠她上了天,却随时狠狠一把摔她下来的男人,他的目的,真以为她不懂吗?
呵,两人在一起一年了,她又不是笨蛋,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可是
对不起啊……叶喆……
你想要的,我给不起,我,没有了那样东西了,那样东西早已经给了薛立了……薛立……呜呜……薛立……我爸走了你知不知道……妈妈不要我了……你也要离开了……叶喆他、他……我好难受啊你知不知道……
“果果……”
薛立。
是他。他又跑回来了!就站在离他们不远处,哀哀的目光透过云雾望着她,压得她心里沉甸甸的。
“果果,为什么要避开我?你就这么讨厌我吗?”
薛立,我没有讨厌过你!我……讨厌的是自己啊。你感觉不到吗?现在的秦果果已经不配站在你身边了,薛立,我求你,离开吧……不要再回来也不要再找我了……我是叶喆的人了……我不配……我不配啊……我求你离开,求你离开这里……薛立……
“不要!不要走……爸爸!求求带我一起走吧,呜呜……怎么变成了你,爸爸呢……你为什么要回来?不,不可以的,你走啊!走啊……我不想看见你……”
现实中,秦果果断断续续地发出呓语。
刚关上浴室门,就听闻声音,叶喆冲了出来。
秦果果在他碰触到她那一刻,猛地坐直,双手捂住耳朵,竭斯底里地摇晃着脑袋,表情惊恐,声音尖锐,“我叫你走啊你听见没有?我不想看见你!你走啊走啊走啊!!”
手腕蓦地被用力握住,秦果果惊魂不定,目光飘散,“叶、叶喆……怎么是你……”爸爸呢?薛立呢?她慌慌张张地四处看,熟悉的摆设映入眼帘,她怔了怔。
“还有脸问!在外面醉成那样像什么样子?”叶喆坐下来,拥她入怀,发现她浑身颤抖很厉害,眉头皱了皱,“怎么抖得这么厉害?”
原来是梦……
假的,梦而已。
她虚脱了似的,“我……我做噩梦了……”
“多大的人了?还怕做恶梦?你就是整日不让人省心!”嘴巴训斥着,手臂却心疼地收紧。
他紧紧环着秦果果,秦果果把头靠在他肩膀上,呼吸一下深一下浅,想着刚才乱七八糟的梦境,魂不守舍的。
两人静静地拥了一会,叶喆见她神色恹恹的,提议,“你继续睡吧。”
她摇摇头,推开他,“我想先洗澡。”刚才受惊过度了,吓出一身汗,此刻身上黏黏的,很不舒服。
他也不拦阻,静静地看着她艰难地爬起来,从衣柜拿换洗的衣服,再看着她进了浴室,门关上,原本微微蕴着关切的黑眸,一下子变得冰冷。
洗完澡出来,却睡不着了。
秦果果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终于被叶喆不耐烦地搂住,“干什么呢?”连呼出的气都带着几分暴躁。
秦果果一怔,“我……”
他又说,“自己不安分,连累人过不好。”
她以为她指的喝酒这事,这事她确实错了,“对不起。”秦果果闭上眼,心里数着一只绵羊两只绵羊三只绵羊……哎,今晚绵羊怎么这么不听话,满脑子乱跑?
黑暗中,她还是没忍住,又小心翼翼地转动了下,同时细细声提醒,“叶喆,你搂着我太紧了……我睡不着。”
“那就别睡了。”
习惯真是很可怕的东西。
不知何时开始,她居然慢慢地习惯了,习惯叶喆躺在自己身边,习惯叶喆搂着她睡觉……如果、如果有一天,她的生活里没有他……秦果果不敢往下想了。
他从来不是会懒床的人,就算平时不用上班,也总能八点之前起床洗刷好,今日怎么了?秦果果出奇地想,却懒洋洋地保持不动。
他要睡多久随便他,反正不关她事。
“你在想什么?”冷不防耳畔传来一句,在这个安静的早晨,显得清冷唐突。
秦果果吓了跳,“你什么时候醒的?”
“你还没回答我,想什么?”
秦果果脸一热,推开他,“能想什么?想午饭吃什么!”
秦果果默默地跟他对视。
他想做什么,她知道的。
从来,都知道的。
事情总有让人出乎意料的地方,这次,她估计错误了。
过了一会,他冷笑着放开,“把这副即将受到糟蹋的表情收起来,一大早作给谁看?”
秦果果被噎到,她哪有表现这么明显。得到自由的瞬间,立马拥被坐起来,看着他瘦削的背影,松了口气,同时有些难以置信。
叶喆到底怎么了?还在为昨晚的事情生她气?
他已经拿好衣服进浴室,回头睨了她一眼,不悦地皱起眉头,“还不快起来?”
“干什么?”
“你想一整天都赖在床上?”他反问。
她确实是这样想的。
以前在学校住宿的时候就经常这样做,哪一天早上没课,就蓬头污脸地赖在床上装死,连饭都是托同学带回来的,但自从和他一起之后,这事就成了奢想。
他还在瞪她,脸色越来越难看,像要吃人似地。
叶喆今日心情不好,她还是少惹他为妙。秦果果没骨气地缩缩脖子,“我这就起来。”
拖拖拉拉地弄这弄那,将近两个小时之后才出门。
早餐没吃,此刻开始觉得饿了。再等她做好饭……
考虑到记接下来的行程,叶喆直接将人带去附近的广场,就在那吃了午饭。
下楼的时候,他不再像以往那般盯人盯得很紧,而是自己走在前面。秦果果也不恼,他肯放开她走最好,这样走起路来痛快,喜欢摆左手就摆左手,喜欢摆右手就摆右手,就算同手同脚并行都不会有什么影响!……可是,总觉得差了点什么。哎!
出了广场,外面一片流动小贩。
秦果果一直都觉得,要看一个城市发达不发达,单看城市的楼房高不高,路面宽不宽,每年给国家贡献多少经济价值,那是不足够的,还得看这座城市的人气。而流动小贩永远是带动城市人气的重要因素。
可惜现在城市规划抓得紧,到处打击流动小贩,这边是全城气氛最好的仅剩的一块小贩聚集地了,她注意力都集中在身边一大叔卖的手工小玩意,没注意看底下地面,不小心绊了一下,幸好只是踉跄几步。可是好死不死就撞上了停下等她的叶喆,难免要被他数落几句。
秦果果心里挺不服气的。人的一辈子这么长,谁能保证这辈子走路都平平坦坦,不被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撂倒?再说,出门时候就说她拖,做事没效率,轮到吃饭的时候,他就一直指着隔壁座的小孩含沙射影嫌三嫌四,还指责她挑剔,真是受够了!有什么不高兴的直接说出来不好?非要让人猜。
叶喆见她敢怒不敢言的样子,觉得好气又好笑。本想再说她几句,心念一转。
还是算了,不跟她一般见识。
这次倒不再一个人走在前面,而是搂着她一起走。
车子发动,直接驶上高架桥。
这不是回家的方向啊……“现在去哪?”
“去到你就知道。”
不用去到那,看这个方向,她已经隐约猜到了。
她看着窗外越来越熟悉的建筑物,语调很平静,“我哪儿都不想去,我想回家。”
“你不想去看看她吗?”
“不想。”
“那你昨天又去?”
昨天……昨天是一个失误,她犯傻了,先是被薛立的出现惊到了,再加上大华在身边鼓舞来着,才会一时拎不清地,唐突地找上门打搅了她的清静。人都是这样子的不是吗?经历伤痛的时候很难受,但一旦伤口结了痂,不疼了,便又有蠢蠢欲试的冲动。
“……那是昨天的事情,我今天不想去。”
“走一趟吧,反正衣服买好了。”
衣服……对啊,衣服!“衣服我忘家里没拿。”
“我忘记告诉你,衣服在我这,昨晚你那同事给你放在车尾箱。”
她呼吸一窒,已经找不到任何理由了,可是……可是……“叶喆,别去了,回家吧,青青不在,我们就不要打搅她了。”
叶喆淡淡地望了她一眼,移开,注意力放到前面的路况上,“果果,你在怕什么?”
怕?
也许只是其中一点吧,更多的是难受与难堪。
昨天,在大华面前已经丢过一次脸了,难道今日还要重蹈覆辙?
秦果果抿着唇。
戳到她痛处,人倒安静了。叶喆叹息一声,伸出一只手,握住她的。
车子停在旧城区的一栋商品楼前。叶喆下了车,绕到另一边,打开车门,喊了声她,秦果果默默地下车。
楼梯很窄,很黑,叶喆一手挽着袋子,走在前面,另一手握住她。
家在七楼,没有电梯,可是路再难走,还是会走完。
站定在门口前,秦果果突然不安地伸手拽了下叶喆,后者回过头,细声说,“放心,我在。”
这边隔音效果不好,门敲了两下,就听见里面人走动的声音。
门开了,秦果果的心瞬间跟着提到了嗓子眼。
是秦母开的门,看见两人一点都不惊讶。
“妈。”叶喆勾唇,浅浅的弧度。
秦果果探究了眼叶喆,赶紧跟着喊,“妈。”
秦母淡淡扫了眼二人,拉开铁栅,“进来吧。”率先转身进了去。
这栋楼房建立有些历史了,每一户房子都方方正正的四面墙,窗户门口所有通风通光的出入口都加了厚厚的防盗网,跟笼子一样。厅子很小,摆设几乎没大动过,入目的每一件家具都很陈旧,连当年花了钱买的皮质沙发都开始脱色了,以前那样熟悉的家,如今看着到处透着沉重的气息,压得人喘不过气。
秦果果挨着叶喆坐,秦母进了厨房,出来时手里端着两杯茶水,叶喆客套着,却坐在那动也不动,秦果果受宠若惊站起来,接过两杯水。
坐下的时候,叶喆有意无意扫了眼她。
“对了,妈,你生日快到了,果果给你买了件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