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下意识的选择就是扑到沼泽边用力拽住他的手,雨水打得眼睛生疼,她强忍着痛喊他,“沈岩,你把身子往我这边靠,快点!”
沈岩深吸了口气,想甩开她的手。他能判断的出雨水让沼泽的湿滑度增大,因此下陷的速度也比正常的沼泽快了许多。他的大部分重心都已经陷在沼泽里,如果她再一意孤行拽着他的手,最后的结果只
会是两个人都被这片该死的沼泽吞没。
“走!”他每说一个字,身体的重量便会下沉一分,见她仍旧死死拽着他不放,他的语气更加决绝,“我让你滚开!”
说完,想用力甩开她的手,却被她握得更紧。以前分明记得她没什么力气,怎么今天却力大如牛似的。
“快靠过来!我有办法把你拉出来!相信我”李夕躺在沼泽区的边缘,两只手都用力拽着沈岩的手,“快点!”她显然用尽了浑身力气,吃力地向他喊着,“沈岩,你忘记你有多讨厌我了么?你忘
记你有多恨我了么!你还没报仇呢,你怎么能就这么死!快点靠过来!”
他恨她。恨了整整十年,这十年里他不止一次想要当面质问她,问她当年怎么忍心抛下他不管不顾。
恨她在他最失魂落魄的时候弃他而去,他甚至想,如果有朝一日听到她的死讯,他一定会放礼炮烟火大肆庆祝一番。
可是如今,他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个傻瓜陪他一块下地狱。
沼泽已经没过她的肩膀,他感到呼吸困难,最后的最后,他想给她的表情竟然不是愤怒和厌恶,而是一抹笑容。
“放手吧。”沈岩的笑容陨落在雨雾中,雨水和泪水模糊了李夕的双眼,让她一时间有些恍惚,她似乎看到沈岩在朝她微笑。
难道她已经疲惫的出现幻觉了么。
沈岩努力将手从她的手掌中抽离,却被她紧紧反握住,她拽着她的胳膊,痛苦的摇头,眼泪和着雨水流着,“我不要”
她死死地拽着他,哪怕耗尽最后一丝力气,哪怕和他一起坠进这深渊般的沼泽中,她也绝不会再放开手。
三年前李雨将她从一辆疾驰的轿车前推开,最后倒在她面前,眼睛紧紧闭着,身体渐渐冰凉。推到医院的时候,李雨的呼吸已经停止,心肺复苏、电击、强心针
所有的办法都试过,可是李雨却再没睁开过眼睛。监测仪上的线条始终呈水平状,没有一丝起伏。她不甘心,哭着求医生再做最后一次急救。
医生本着人道主义精神,并没有直接拒绝她。对李雨已经休眠的身体做了最后三次高压电击,奇迹出现了,已经宣布死亡的李雨,恢复了心跳,虽然微弱,可是那条红色的线条终于有了弧度。
那一天,所有医护人员都不敢相信,毕竟这样的奇迹实在太过罕见。已经心跳停止三分钟的人,居然还有着存活意识。
可是,尽管有了心跳,李雨却再也没能睁开双眼看看这个依然多彩眩目的世界。她的大脑被宣布死亡,自此成了有心跳无意识的植物人。
这个消息实在太过残忍,李夕无法接受也不愿接受,却只能接受。
见证过太多生离死别,李夕可以失去很多东西,也已经失去了太多。所以她没法眼睁睁看着这个男人在她面前死去。
他是她最美好年华的所有回忆和牵念,他见证了她最繁花似锦的青春,他们之间拥有的回忆多如繁星,是她痛难自抑时最好的慰己良药。
所以,哪怕赔上性命,她也不会再放手,让他从自己眼前消失。
十年前,她无法选择,十年后,她不愿再让自己后悔遗憾一生。
“好”她缓缓爬起来,手却始终没有放开他的胳膊,“你要是不相信我能救你,那我陪你死。”
沈岩不知道她究竟想怎样,眼见她的一只脚已经踏进沼泽,忙大声朝她吼着,试图阻止她,“你疯了么!快回到岸上!我不需要你陪我死,这只是个意外,就算我死了你也没必要内疚。”
李夕闭上双眼,抬起脚打算继续朝沼泽池里走,谁知脚还没踏下去,身子却被人腾空抱起,她错愕不已地睁开双眼,却看到一张熟悉不已的脸。
霍青将她抱离到安全地带,也顾不上教训她,朝站在沼泽另一头的几个男人道:“泽野,我进去把绳子套到他身上,你们过来帮我拉绳子。”
李夕这才发现随同霍青一起前来的除了花房老板余泽野,还有沈岩的助理祈山以及司机小刘。
被唤泽野的男人已经将尼龙绳打好活扣,递到霍青手里,大声道:“小心点!”
霍青点了点头,缓慢地踏进沼泽池里向沈岩靠近,沈岩已经完全动弹不得,霍青异常艰难的将绳子绑在沈岩身上,拉扯几下确认绳子系好后,岸上的几个男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将困在沼泽池里足
有半小时之久的沈岩拖了出来。
好不容易将沈岩拉上了岸,祈山及小刘慌忙去查看沈岩的状态,余泽野及李夕用尽全力力将霍青也拽了上来,累得半死的霍青刚上岸便躺在沼泽边的岸上喘着粗气。
李夕问小刘要了把伞,将伞在霍青的头顶支开,脸上写满担忧,“没事吧,身上有没有被尖石划到?”
霍青的气息终于渐渐平稳,朝她摇了摇头露出一抹浅笑让她放心,“我没事。”
李夕仔细检查了一遍他的身体,发现确实并无大碍,这才松了口气。霍青忽然起身将她拥在怀里,语气里全是庆幸,“还好我找到你了。”
沈岩朝想要搀扶他的祈山及小刘摆了摆手,“我没事了,回去吧。”
起身离开时,余光仍是不可避免的扫到了紧紧相拥的两个人。
心头,莫名一阵刺痛。
生死攸关之际,她说要与他同生共死。可是当他好不容易脱离险境,她第一时间关心的人,已经不是他了。
几人狼狈不堪的回到花房,余泽野找了三套衣服递给三人,递到李夕手中的时候,用力敲了敲她的脑袋,“他是头一回来,你也是么!下回别把人往我这领,就会给我添麻烦。”
霍青见不惯别人欺负李夕,就算是他最好的哥门余泽野也不可以。他将李夕护在身后,挤出一脸假笑劝余泽野消气,“这不是碰巧了么,你怪她干吗,她也吓得够呛了,你就省省你的唠叨。你看她冻成
什么样了都,赶紧领她去洗个热水澡吧。”
“都是你成天护着她,才让她做事不问问脑子。”余泽野睨了霍青一眼,继而又愤愤地瞪着李夕,“你长脑袋只是为了显个高么。”
李夕朝他做了个鬼脸,刚才从鬼门关走了一遭,让她格外珍惜如今的时光,她笑得灿烂无垠,“余大人饶命,小女子下回再也不敢了。”
“再有下次我就直接让霍青给你收尸了。”余泽野拽着她的手往温泉馆走,虽是一脸嫌弃她满身污泥,手却紧紧的握着没有一丝的松懈。
李夕走前回身望了眼站在原地的两个男人,生怕霍青又惹出什么麻烦来。可是心想着先前霍青那样不顾一切的去救沈岩,顿时又放心不少。
她并不了解霍青,哪怕已经认识了这么多年,但她知道霍青是她所剩无己能够信任的人。无论沈岩对霍青而言是敌是友,他都不会见死不救。
温泉馆的温度偏热,沈岩刚才在沼泽地里泡了大半个小时,半个身体都僵化了,泡了约莫十多分钟,身子才渐渐有了温度。
雨势渐缓,由原先的倾盆大雨渐渐变成淅沥的雨滴。他背靠湿滑温热的木枕,望着头顶雨过天晴的苍穹发呆。
霍青躺靠在另一侧,修长的指尖捻起一片水花,银光麟硕,衬着朦胧的雨滴若有似无闪烁着。他的眼角扫向微阖双眼似睡着了的男人,良久,终是抵不住心头的好奇,开口问他,“你和李夕,是怎么认识的?”
沈岩缓缓睁开双眼,眼神中凝着一丝质疑,与他四目相对,“什么意思?”
整个莱钰集团,知道他和李夕是旧识的人几乎没有,所以霍青的这个问题让他十分意外。
霍青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挑了挑眉起身离开,水渍洒落一池,勾起片片涟漪,“没什么,随口说说。”
“那你呢?”沈岩在身后唤住他,“你跟李夕又是怎么认识的?”
霍青的脚尖停在岸边,思忖片刻后,将他和李夕相识至今的过程简洁明了的概括了一番,“我救了她一命,她想报答我,可是她没钱没势,我就让她以身相许了,就这样。”
沈岩敛下眉宇,望着水面泛起的微光,声音轻不可闻地问了一句,“你会娶她么?”
“当然会。”霍青拿起浴袍披上,头上的水渍未干,更显桀骜俊毅,笑着朝沈岩调侃,“这么好的姑娘,不早点娶回家我心里都不踏实”
“好姑娘?”沈岩扯唇冷笑,“不见得吧,霍总监在结婚之前还是好好调查一番比较好,免得引狼入室。”
霍青拿过毛巾胡乱擦着头发,奚落人的本事丝毫不逊色于沈岩,“谁是狼还不一定呢。再说了,我对李夕知根知底的,调查什么大可不必。倒是沈副总要上点心才是,莫恩雅长得挺标致,身材也辣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