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青的生母秦婉默是个远近闻名的美人,霍凯当初对秦婉默一见倾心,费了许多心思才终于抱得美人归,因而新婚头两年,霍凯对秦婉默宠爱有加,羡煞旁人。
可惜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霍凯天生是个情场浪子,婚后时间愈久,愈发觉得被束缚的感觉让他束手束脚,家中美人在怀却仍不甘寂寞,在外处处拈花惹草。
秦婉默虽是大家闺秀出身,却不愿处处忍让受气,对于这场失败的婚姻一再的挽回无果,更让她坚定要和霍凯离婚的心思。霍凯虽花名在外,但对秦婉默却是难得用了真情,因而迟迟不肯签下离婚协议书。
双方胶着不肯退让,霍凯虽戒不了贪吃的脾性,却也懂得低调行事,尽量避开熟识之人,也省得秦婉默道听途说,心生猜忌。加之霍凯归家的次数明显增多,外头关于他贪欢一事的传闻也渐渐黯然下去
,秦婉默也早已觉得疲乏不堪,不愿再争闹惹起是非,因而离婚之事便一直这样拖着,这样的光景也足足撑了许多年。
虽然家中不时争吵谩骂,但好歹夫妻两人仍在一起。
对于霍凯及母亲之间关系的疏离,霍青也早已经习以为常。直到母亲重病那年,他完成学业便迫不及待的归国探望。
秦婉默病逝前的唯一心愿,便是想看霍凯最后一面。她住院长达一年,霍凯只去过病房一次,秦婉默弥留之际朝霍青道,“我跟你爸爸争了一辈子,累了。我不想再争什么了,他喜欢谁,便让他喜欢吧
。可是我眼见着要走了,你让他再来见见我,可好。我有话有些话想对他说。”
霍青没有流泪,因为他早就不知道眼泪是什么。秦婉默不得丈夫之心,对孩子也甚少关怀,平日里不是和牌友打麻将打发时间,便是去国外旅行散心。
加上霍青及霍凯的容颜有着七分相似,秦婉默每每看到霍青,便想到冷情的霍凯,于是便将对霍凯的不满撒到霍青身上,常常气不打一处来朝霍青吼骂,甚少给霍青好脸色看。
因而霍青和母亲的关系也并不亲密,甚至可以用冷漠来形容。至于霍凯,除了每个月定期让秘书打一笔零花钱到霍青的账上,他几乎都快忘记自己还有个儿子。
自打出生之日起,霍青生活的环境除了富硕无忧的物质生活,精神世界几乎没有一丝温度可言。可是他没有童年阴影,也没有恋母情节,更没有对这个冷漠的世界感到悲观或是绝望。
相反,他的生命斑斓多彩,他终日感恩,对这个世界充满向往及乐观。
他并不恨自己的母亲,对于秦婉默的感情,更多的是怜悯和同情。因而得知母亲最后的遗愿时,他自然是不遗余力的去帮她实现。可是他打爆了所有电话,都没人能够找到霍凯身在何处。他开车到霍凯
常去的会所、酒店、温泉山庄
他按着霍凯秘书提供的地址一一去找,可是却压根没有霍凯的踪迹,就好似他这个人从人间蒸发了似的。
直到母亲在遗憾及伤心欲绝中离世,他都没能找到霍凯。
犹记得母亲在他耳边道:“告诉你父亲,我这一生嫁错了他,却也是真正的爱过他。”
霍青看着秦婉默的遗体被覆上白布,他淡然沉稳的处理完所有相关事宜,又一个人默默开着车回家。经历了一场生死离别,他头痛欲裂,只想倒头便睡。
可是当他回家时,却听到霍凯的卧房里传来奇怪的呻吟声。他惊诧不已的走近,借着未阖实的缝隙,看到霍凯正和一个年青貌美的女子寻欢作乐。
许是因为秦婉默住院的缘故,霍凯竟毫不避讳的将女子领回家。
霍青的愤怒第一次被点燃得这么旺盛,他一脚将门踹开,眼中是怒火中烧的愤懑难言。霍凯及女人听到异响,都慌乱的抬头望向门口,霍凯裸着身子好不狼狈,朝霍青骂道:“你在干吗!”
直到那一刻,霍青的心里才冉起一抹酸涩的感觉,他收起愤怒,平静地朝满头大汗的霍凯一字一句道:“爸,妈刚刚过世了。”
霍凯微怔,僵在当场。
躺在床上的女人用被单遮住身子,不安地望着两人,不知如何是好。霍凯从一旁的案几上摸到眼镜,讪讪地戴上,朝那女人命令道:“你先出去。”
女人知道如今气氛不对,自然是想早走为妙。谁知霍青却忽然叹了口气,“不用了,你们继续吧。爸,我就是想跟你说声,葬礼安排在这周六,希望你能来。”
说完,他体贴的将门带上。先前积累的疲惫忽然统统消失不见,剩下的只有无尽的厌恶及绝望。
他的指尖勾起她的下巴,笑里暗藏一丝森然的光芒,让人不寒而粟,“你知道么,你的出现让我的人生变成了一出狗血不堪的闹剧。”
沈月溪不明白他的意味,忽然觉得他有些陌生。她爱这个男人,爱他的身体,也爱他的笑容。与他的那一个月,她前所未有的明白了以外的情感。
她被他幽默淡然的个性所吸引,她沉醉于他的琴声歌声里。可是他对名利看得极淡,对财富看得极轻,他甚至从不在意自己是身家过亿的富豪之子。
他只是霍青,一个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男人。
可是她想要的,并不只是一场平凡的爱情,她需要钱,更多的钱,多到让她感到安心的财富。所以她几乎没有丝毫犹豫就弃他而去,就好像抛弃曾经无数个床伴一样。
每当他喊她妈妈的时候,沈月溪都有种犹如刀割在喉的感觉。
这男人,总知道用最平淡的方式,做最残忍的报复。
夜色渐深,窗外天际弥漫浓云,挥洒不开,让人郁郁而闷,快要窒息。
“今天投宿的客人比较多,就剩最后一间房了,钥匙在这,你们自个看着安排吧。”余泽野打了个哈欠,看了眼挂在墙上的木钟呀了一声,“都快九点了,怪不得我困成这样,你们早点睡吧,我先去陪洛洛了。”
说完,丢下房间钥匙,竟扭头就走了。
李夕及沈岩看着那串钥匙面面相觑,好半天李夕才结结巴巴说了句,“要不我睡沙发,你睡床?”
沈岩从她手中拿过钥匙,竟也不跟她客气,“行。”
我去你大爷!
李夕心里暗暗又将他骂了个体无完肤,跟着他进到房间。民宿装饰的十分清雅,偏日式的竹屋风格,淡米色的主格调,布局简约舒适,细雅瓷器及水墨画的搭配赏心悦目。
李夕从柜子里取了薄被铺在沙发上,指着仅隔几步之遥的大床道:“那里是你的地盘,从这条线开始是我的地盘。”她的脚尖在地板上画了条虚无的线,孩子气地威胁他,“谁越线谁就是小狗。”
沈岩从上到下打量了她一眼,阴阳怪气的评论了句,“这都十年了,你这身材都没见长啊?这十年你都没吃饭么?还是吃的饭都长到肚子跟腿上了?”
李夕气结,却不想再跟他争,她说不过他,十年前说不过,十年后败得更惨烈。
“总之你别越线就是了,我也会乖乖躺在沙发上,安份守己的度过这一夜的。”李夕躺在沙发上准备睡觉,只是迟迟不见沈岩关灯。
她转了个身,刚想开口让他关灯,却看见沈岩已经躺在床上阖眼睡去。
沙发就立在床的旁边,只隔着一米多的距离,山上的夜格外静谧,于是李夕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在空气中沉击有力的跳动。
他的睡颜依旧是记忆中的模样,只是眉宇却始终轻轻地皱着,缓缓拧成一个川字,让人想要伸出手去抚平。
李夕收起自己魂游天外的思绪,小心翼翼地起身,走到玄关处去关灯。
待关了灯,整个房间瞬时便黑暗一片。李夕凭借着记忆往沙发处走,尽量避开床檐,免得吵醒沈岩。
说完这句,好似完成任务一般,他长长地舒了口气,又认真的将门阖上,隔着门朝欲哭无泪的李夕道:“你们继续,我保证不会再来打搅。”
慢着!
他刚才好像说的是洛洛非让我提醒你们一声。
所以,连洛洛也知道她和沈岩在房间里
她不敢再往下想,按沈岩的脾气,下一秒估计就要开始河东狮吼了。谁知沈某人并没有大发雷霆,而是轻柔的将她抱到床上,手指微微施力按向她的小腿问道:“这里有感觉么?”
李夕始终咬着牙忍着痛,朝他摇头:“我一紧张腿就容易抽筋你又不是不知道。”
此言一出,室内的氛围立时又沉默起来。
她这话似在埋怨,却更似在撒娇。
沈岩的眸光有片刻的停滞,却没有接话,而是沿着她腿部的脉胳轻柔的按压。
他当然知道,知道她一紧张腿就容易抽筋。
知道她学吉他的时候因为太过认真勤奋而划伤了左手食指,那道疤痕至今还深深留在她的指尖。
他知道她喜欢像猫咪舔食般的吃冰淇淋,知道她的时候喜欢咬他的下唇,知道她困的时候喜欢枕着他左边的肩膀睡觉,知道。